靖国京城。正是逢魔时刻,夕阳西下,天际一片火红。
街角一个露天的茶水摊坐满了辛苦一天终于得以休息的搬运工,一杯茶一大碗面,说说笑笑,乐乐呵呵。
他们谈起最多的,便是现今流传在坊间的各种故事。
一个穿着短袖的大汉哧溜吸了口面,吧唧着嘴道:“你们听说了吗?太子殿下从战场带回了一个蛮荒女人,听闻美得像仙女,太子被迷得七荤八素,不久就会昭告天下将其纳为侧妃。”
“我也听说了,原来蛮荒女人真如传闻中一样,拥有紫色的眼睛。”
“紫色的眼睛,那是仙女还是妖女啊!”
“这个谁知道呀,不是说蛮荒人不光是长得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还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使唤蛇虫鼠蚁。”
“你们听说的都没我知道的劲爆,那日太子回京,我那摆摊子的大姐亲眼见到了那个蛮荒女人。我大姐说那分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皮肤白皙像剥壳的鸡蛋,美得哟,就是天上的仙子都比不了。”
“嗨,这不是和我们听说的一样吗?传言里都说这个蛮荒女人漂亮!”
“你们急什么呀!好戏在后头!”
“你卖什么关子,快说!”茶摊众人着急的催促。
这个声称有一手资料的年轻壮男悠悠道:“你们都把耳朵凑过来,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怕是宫里把消息封死了。”
众人凑过去,一番细语,皆是一脸惊异和不敢置信。短袖大汉下巴险些落地,嘴里的面啪叽一下全掉入碗中,溅起油腻的汤汁,旁边的人一番嫌弃。
短袖大汉回神,连忙擦擦嘴巴,狐疑道:“真的假的?就算美得天仙似的,太子怎么会捡一个怀孕的女人回去……”
“是真的,我大姐说那蛮荒少女肚子圆滚滚一个,肯定不久要临盆。”
在其他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角落一个满头鹤发的老人神色凝重的喃喃:“妖女现世啊!看天上火一样红的云,再听听看,曾几何时,我们京城会有此等狼嚎的幽怨声音!这分明是妖女现世的噩兆啊!”
鹤发老人对面坐着一个身材欣长的少年,身着白衣,带着垂纱斗笠,面容看不清,身姿透出一股天生的贵气。
老人和少年一同坐着,众人还以为是一对爷孙,然而少年饮了杯茶,轻轻放下茶杯,起身便走了,留下那鹤发老人坐在原地继续喃喃自语。过了会儿,茶摊老板急急忙忙跑去搀扶老人,无奈道:“爹,你跑这儿嘀咕什么呢,入夜天冷了,快点回屋去!”
深巷中一抹不可侵犯的白,少年脚步轻巧,如风拂过。
“紫月,你可有想到什么?”骨节分明的指尖从襟口掏出一个用红绳绑着的瓶子,喃喃道。这个瓶子看起来极其精致,呈现一种剔透的紫,带着点点闪光。
风拂起少年的垂帘,只见一张英俊无比的脸蛋,眉眼柔和,气质清贵。
一缕墨发从脸侧垂下,其余干脆利落的束在脑后。
泛红的唇微勾,迷人至极。
“嗷呜!”幽幽狼嚎在火红天际响起,京城陷入一片昏暗。
皇宫灯火通明,宫人忙碌的游走在宫道之中。靠近东宫的紫灵宫内,一众宫人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丝声响吵醒床上熟睡的人儿,只能探长了脑袋张望。
雅丽站在床边,低声催促制衣女官:“快些,春花姑娘醒得快!”
制衣女官抹了把冷汗,怎的量个尺寸也这么吃力!
床上躺着一个大肚子的少女,如绸长发落在床上,小脸白皙,五官精致,美得惊人。制衣女官一边咽唾沫,一边将皮尺从肩膀移到腰肢,眼看即将大功告成,一声渗人的狼嚎却拥入宫殿之中。
刷一下,美艳少女睁开了一双紫色的眸子,凌厉的盯着制衣女官。
“走开。”
冷冷一句,制衣女官身上一颤,连忙退开。
制衣女官觉得委屈极了,自己不过是听命于太子过来给这位蛮荒美人测一下尺寸,好订制婚礼上的嫁衣,然而这个少女却怎么也不愿意配合,这都三日了,量尺寸一个小小的工作始终完成不了。
“春花姑娘,你就让她量一下尺寸,不然不好和太子交差啊。”雅丽将外衣拿来给少女披上,无奈道。
华蝶拧眉,量了尺寸就去做衣服,做完不就是婚礼了?
说到这个就来气,华蝶也是服了前予枫,他竟然不问自己一句,擅自决定将她纳为侧妃。
紫灵宫里都是一群十几岁和二十出头的姑娘,制衣女官的年纪徘徊在三十岁左右,作为这个宫殿中年纪最大的女人,此时忍不住红了眼睛,用靖国的语言委屈的抱怨起来,说道动情之处甚至落下眼泪。
雅丽给华蝶翻译,说来说去,还是她三日了还没量好尺寸,太子肯定不会放过她。
华蝶没办法,只能让她赶紧量好走人。
制衣女官破涕为笑,给华蝶深深鞠了一躬,连忙带着身边的女徒弟离开紫灵宫。
雅丽伺候华蝶穿上衣服,华蝶伸手一指,雅丽和雯宜便一人一边扶着大腹便便的她来到桌子旁。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烛台,将桌面映得通亮。只见烛台下放着一个大红信封,封口还留有靖国皇族的印章封蜡。华蝶坐下便盯着这个信封看,紫眸微眯。犹记得第一次看见这个信封的时候,一个宫人隆重的送来,说是太子吩咐让她过目,她纳闷这是什么玩意,拆了让雅丽翻译,岂料雅丽告诉她,这是婚礼的请柬,主人公正是她和前予枫。
“春花姑娘,您到底还有什么不满呢?”雅丽看她瞪着请柬,弱弱的问。
紫灵宫的人万万没想到,这个蛮荒少女竟然不愿意嫁给他们靖国的太子殿下。这位殿下是何等人物,可是他们靖国的骄傲,才华自不用说,长得更是出众万分。
雯宜给华蝶捏着有些水肿的腿,睁着水灵的眼睛察言观色。
华蝶没说话,只能心中不满的嘀咕一句。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到了靖国,前予枫一个人就把事情给决定了。她想让前予枫过来谈谈,也去找过他,然而前予枫玩失踪,似乎打算婚礼那日才出现。
华蝶无奈托腮,哭笑不得。若是连无洛知道这事,会是什么模样。
说起来,她让团子将请柬送回大邑,这个时候也该到了。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京城附近狼嚎不断,宫里都能听见。”雅丽搓搓手臂的鸡皮疙瘩,后怕的道:“在兵营的时候就这样,总觉得现在的狼嚎声十分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狼……区区一只狼,从兵营跟到这里图的什么……”
华蝶挑眉望向门外的夜空,神情淡然。那是火灵狼的叫声,也掺杂着其他野狼的声音。
火灵狼作为四大灵兽之一,所到之处,野狼自要臣服。
只要火灵狼一声吼,野狼自然跟着,一个接一个,嚎叫声便不绝于耳,旁人听了心里不发毛才怪。
“春花姑娘,我去将门关了吧,这样就听不见了。”雅丽跃跃欲试。
“不用。”华蝶摆手。
听见火灵狼的声音反倒能让她安心。
雅丽只得作罢,撇嘴道:“这些野狼怕是疯了,好在太子担心吓着姑娘,已经命人去驱赶狼群,希望到了明天就不会再听见诡异的狼嚎。”
“是吗?”华蝶若有所思。看来得让火灵狼避避风头。
她这次出来带了两只成年火灵狼和团子,团子去送请柬了,在外面也就剩下两只成年火灵狼。以它们的能力,弄死前予枫的人根本不需费力。不过避免事端,还是能避就避吧。
华蝶兴致缺缺,望着跳跃的火光发呆。
雯宜依然蹲在一旁,轻轻的给她捏脚。
雅丽瞧着华蝶总是闷闷不乐,便开始找话题:“春花姑娘,我听外面的宫人姐姐说,这次婚礼会有两个大邑来的舞姬,是皇上一个月前收的两个宠姬,听说是亲姐妹,生得十分漂亮。皇上愿意让她们来舞一曲,必定十分看重这场婚礼。”
华蝶左耳进右耳出,依然托腮不言不语。
雅丽无奈的耸耸肩,也不找话题了,干脆蹲下去和雯宜一起给她捏脚。
小小的人儿大腹便便,走路都辛苦,一双细腿儿都水肿了。雅丽和雯宜瞧着华蝶也心疼,乞求着临盆那日能够顺利。
雅丽一边捏一边嘀咕:“春花姑娘,在皇宫有太子的照拂,等你临盆定是我们靖国最好的御医为您接生,不用担心。自古以来,女子生育都是大事,我娘就是生下我之后大出血没了,若是当时有个德高望重的大夫在,我娘就不会有事了吧。”
这个时候,华蝶才有了些许的反应。
古代医疗落后,多少女人死在生育之日,一个母亲伟大之处正是她们为了后代的牺牲。
华蝶轻抚隆起的腹部,心中微动,她没有生育的经验,说不怕是假的。这个时候多希望连无洛就在身边,能握住她的手,陪她一同等候临盆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