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双手环胸,斜瞥着他消瘦而苍白如纸的脸庞,用力踹了他挂在床外的长腿两脚,却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蹙眉抿唇,又等了一会儿,尉迟飞凤终是弯身去拉起他的手,纤细的指轻轻落他手腕上。
不一会儿,她又换了他另一只手。
屋外一群竖着耳朵的人,半晌没听到动静,不禁窃窃私语。
“怎么没声了?”
“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要不要去看看?”
“不好吧,万一那两孩子正办事……”
“办个屁,那小子现在真有那力气,老子我就不用在这里发霉了!”
“嘘~”
声落一听,房里响起了脚步声。
不一会儿,门霍地打开,褪了那些笨重外袍后,依然还是一身喜红的尉迟飞凤拎起裙摆就往外冲。
众人一怔,随即分成两拨。
也就眨眼的功夫,一拨掠进了新房里,另一拨则扑到院门口,把貌似要跑的小战王妃堵住。
前面拦了人,正常情况下一般人都会急刹步子停下,但是尉迟飞凤没有!
正面堵她的,正是与她相熟的唐京,眼见她停也不停,就要撞上身来,一怔大惊,本能侧身就闪,免得她那小身板结实撞怀里来,日后醋缸师弟脑子一热就跟他没完没了。
哪想,擦身的瞬间,尉迟飞凤忽又转头看向他……
唐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一阵天旋地转,砰,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震岔的气还没缓过来,肚子又猛的一沉,顷刻间腹痛到想吐,可如此还不算,因为脖子紧跟着就被一抹锋利的冰冷给贴上了……
尉迟飞凤手执乌黑短刀,蹲在唐京身上,刀尖近在他稍微一动就能戳穿他喉咙地方,眉眸弯弯笑靥如花,轻声软语更似山间流泉:“唐大师,许久不见啊。”
旁边两个与唐京一起的年轻男子,瞠目结舌的同时整齐后退一大步,啪啪啪鼓掌:“厉害厉害,叹为观止。”
“客气客气。”
尉迟飞凤转眸摆手,笑得谦逊娇羞,可刀子却并未移开唐京的喉咙。
唐京暗骂这两师弟没人性,面上却尽是谄媚:“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呢,不过,弟妹这么温柔贤淑美艳动人,还是不太适合玩这种……”小心翼翼抬手捏住刀锋,轻轻往一边挪开:“这么危险的玩具。”
“唐大师不太喜欢自己的手指吗?”
尉迟飞凤一脸惊愕,仿佛童真未脱,却吓得唐京挪刀子的手瞬间僵住,谄媚一收就嗷嗷嚎起来:“弟妹明鉴,我也是受害者!我完全是被逼迫的!我坦白!”
“哦?”
尉迟飞凤柳眉轻挑,刀尖却又挪回他喉咙前:“说说看。”
“额……”
真要他坦白?
从哪里开始坦白?
唐京一脸苦逼,旁边两只却没有帮忙的意思,双手环胸看戏看得很嗨皮,倒是这时,刚才奔进新房那一拨闻声出来了三个。
他们一眼看到这架势,愣了一下,旋即争先恐后冲过来,围着唐京和尉迟飞凤就转圈圈。
“柿子得挑软的捏,弟妹眼光真不错,干得更漂亮!”
“嗯嗯,不愧是老九看上的人。”
“那是,也不看他费了多大心机才娶回来……”
紫袍男子话没说完,忽然与抬头的尉迟飞凤四目相对。
短暂的错愕之后,他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躺在那里的唐京更是眼刀嗖嗖狂砍过来。
不过,他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只是若无其事抬眸望天,极其自然的退出转圈圈大队,一本正经的说道:“嗯,天色不早,我该去趟茅房了。”
说走就走,不带一丝犹豫,转眼没了踪影。
尉迟飞凤:“……”
新房窗子被推开,探出张凤眸狭长的俊脸来,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典雅的气息:“你们悠着点,别把人给吓……”
话到一半看清情形,他便勾唇改口,招呼冷枫一起围观:“大师兄。”
唐京暗骂一声,时乐你个斯文败类,便见冷枫探头出来……
时乐轻笑:“大师兄说外面冷,让你们玩够了就赶紧回来。”
“好。”
众人稀稀拉拉的答应着,就真的不搭理唐京和尉迟飞凤,三三两两往新房走。
唐京大怒:“喂喂喂,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好有趣的师兄弟……
尉迟飞凤嘴角微勾,收回刀子站起身。
她本来确实打算就此挪开回屋,可余光却见唐京喜形于色……
莫名的,她很不爽,已经抽起的后脚不由就狠狠又跺了回去。
“咳唔……”猝不及防结实一跺,唐京痛到蜷起:“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充其量只是知情不报而已啊,帮凶都算不上!
“找人把我的人找来。”
尉迟飞凤丢下话,头也不回就往新房去。
偌大的新房,喜红依旧,百里瞳已经被褪了鞋袜安放在床,身上的被褥都掖得好好的,年纪相差并不大的师兄弟们,或坐或依墙而立,活像在自己家里,全都以最舒服自己的姿势分散在屋里,尉迟飞凤一进门就很自然的转眸望过来。
换成别人,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扭捏不知所措,可尉迟飞凤并没有。
她若无其事走到摆了酒菜的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就夹菜往嘴里送:“不自我介绍一下?噗,呸呸呸,竟然半熟!”
正把她当稀奇看的众师兄弟们一愣,接二连三笑出声来。
青袍男子笑着先开了口:“老五,叶青”
蓝袍男子接道:“老六,江槿。”
“老七季轶。”黄袍男子笑着多加一句:“上茅房那个是老八封行。”
凤眸狭长的微微一笑:“老三,时乐。”
冷枫靠窗抱着长剑,淡淡蹦俩字:“老大,冷枫。”
五味举手凑热闹:“我我我,老二!”
“噗……”
尉迟飞凤一嘴糕点狂喷而出,见众人一脸莫名其妙,明显不懂,忙摆手抹嘴:“没什么。”
众人不信,但也没追问。
冷枫开口直奔主题:“老九情况如何?”
不是你能不能救?也不是还有没有救……
这大师兄倒挺会说话。
不过,尉迟飞凤只是看了他一眼,没答,继续低头填肚子。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视,最后看向在场之中,与她算是最熟的五味:什么情况?
问他,他问谁去啊?
五味眼底跳跃火光,张嘴就要骂,却被冷枫冷冷一眼逼咽回去。
他鼻孔用力喷了两声发泄,这才屁颠跑向尉迟飞凤,自来熟的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笑得见眉不见眼:“弟妹额咳……”
见尉迟飞凤目光不善,赶紧改口:“姑奶奶,你到底想干嘛,直说吧。”
尉迟飞凤冲他嫣然一笑,旋即扭头冲外面喊道:“外面那个谁,进来。”
探头探脑的昆影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了进来,欠身行礼:“战王妃有何吩咐?”
“他们有没有打什么奇怪的赌?”
尉迟飞凤开口问得突兀,不但昆影愣住了,就是屋里其他人,也都错愕的瞪大眼睛,而后刷刷看向昆影。
你泄的密?
昆影那叫一个冤枉。
尉迟飞凤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笑眯眯的看着昆影就又问:“赌金多少来着?”
“咳……”
昆影好后悔,刚才应该自己亲自去找人来的,而不是派人去!
“算了,不管多少,记得给帮我收一下。”尉迟飞凤似乎心情很好,笑眯眯说着就转眸看向那些师兄弟:“诸位师兄,愿赌服输,过期加息哦。”
好几个人左顾右盼,跟着就默契无比的起身往外走。
“奇怪,四师兄呢?”
“对啊,怎么这么久还没进来?爬也爬进来了吧,去看看去看看。”
“小八也是,难道掉茅坑里了?我去捞他。”
“唉,一个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新房里,一下就只剩下床上的百里瞳,靠窗抱剑的冷枫,垂眸含笑的时乐,没有借口离开的昆影,以及,若无其事慢条斯理,继续吃东西的尉迟飞凤。
木吉木珂很快被人领来,但无盐姑姑没有一起。
两人才进院子,冷枫和时乐便一闪不见了踪影。
一个个都这么见不得人?
尉迟飞凤撇撇嘴,看着昆影:“记得给我收赌金。”
“啊?”
昆影还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不过瞥了瞥床那边躺着的百里瞳,又答应了。
木吉木珂来到新房外,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木吉木珂,你们让这位……”
已经看到她们的尉迟飞凤忽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昆影的名字,不由又看向他。
昆影忙应:“属下名叫昆影。”
尉迟飞凤点点头:“让昆影给你们领路,去把我特地带过来那些东西拿过来,对了,再拿几个椰子。”
三人应声离去,很快抱着几个椰子和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回来。
昆影被支走,木吉木珂留下。
除了通风孔,新房门窗全部关得紧紧的。
那群暂避风头的师兄弟又围了回来,探头探脑,叽叽咕咕的讨论她们在里面干什么。
冷枫蹙眉掠至门前,抬手门还没推开,就听到屋里尉迟飞凤扬声道:“哪怕只是看一眼,我就不再救人。”
冷枫的眉头顿时更紧,但最终,还是把已经到门边的手收了回去。
他转身抱剑,去了门前的石阶上坐下。
其他人没有靠过来,推了五味去别处开研究会。
新房里。
木吉木珂乍见百里瞳也吓了一跳,怎么想也没想到传说中的战王竟然是他,但见尉迟飞凤神色淡定,还指挥她们做事,便也不好说什么。
颗颗长足九个月的黄皮椰子挂在床头,其中一颗扎了根中空的粗针,粗针的一头连着根长长不知道什么动物肠子制成的细空管,管子中途打了个松结,另一头则连着根中空但细很多的针,而细针的另一端已经扎进了百里瞳手臂的血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