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听得真切,心如明镜,莫臻手一接触他的手,他心里就咯噔一下,转回头先看抬起自己手的莫臻的手。
“是你啊。”师公笑了笑。
莫臻看着他:“是我。”
师公嘿嘿笑:“你不应该问我。”
“那我要问谁?”
“问你自己。”师公冷笑一声:“你和黄审时是兄弟,你是蚺城的少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手上的疤就代表了你的身份。”
莫臻也不辩解,因为能从事鬼神之事的,的确是要机警敏感观察过人,所以师公能看出来,他并不意外。
他面无表情,继续说:“不过你只是说对了一半。我和黄审时是兄弟不错,但是我可不是什么蚺城少主,我是龟城少主,真正黄家继承人!”
师公听莫臻说完,着实吃了一惊,两眼蹬的通红,张着嘴,躺在那里,一分钟内嘴角抽动,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来。
“我不信。真的龟城城主应该是有当时传下来的龟锦的。你肯定没有,要是有你,一定不会问我密道的位置。”
“若是有,当然就不会再找你。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都不清楚,你所知道的更是道听途说。”莫臻说着站起了身,在身旁的甘蔗堆里翻找起来。
“道听途说?我家几代师公单传,占星占卜十拿九稳,黄氏土司二代曾经封我曾曾曾祖父,护国师公金扁还在我老家大堂上高高悬挂,黄氏土司的秘密极少我们家不知道。”师公手指在身边动了动,“等等,你绝对不可能不是龟城少主。”师公掐指算了一下,他那长长的手指甲深深的插在了伸直手指中间关节处,相当的用力,指甲嵌在了手指关节中。
“你真是老糊涂,竟然还算我。”莫臻冷笑着走近师公,看看他那用力掐到已经出血的手指。
莫臻眼中显出狠意,看着师公的伎俩,不紧不慢说:“蛊术啊,可惜对我没用。”
说完,莫臻走到桌子边,拿起了菜刀,对准了放在砧板上精心挑选的那根甘蔗,快准狠手起刀落,甘蔗被劈成两半儿。
这是一根发霉的甘蔗,甘蔗芯已经变成了红色,莫臻把红色的芯用刀子扣了出来泡在了师公的甘蔗汁碗里。
发霉的甘蔗汁有剧毒,这一切,师公都眼睁睁看在眼里。
莫臻转身子来,看着正躺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师公,扯了扯嘴角:“人之将死其言也真,你要是不想说也没有关系,那也就不用在等什么陆邕了,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完,莫臻端起了拿碗毒甘蔗汤,慢慢走到师公身边。
“清明蔗,毒过蛇。”师公惊恐的眼神满是祈求,在他无助的呜咽声中,甘蔗碗堵住了师公的嘴巴,甘蔗汁顺着师公的嘴角流下。
在师公喝下毒液的几分钟后,张雅楠和陆邕牵着狗回来了。
“我的天啊,你们可回来了,急死我啦,电话也打不通。”黄审时迎过去接过了陆邕手里提着的狗獾尸体。
“这是什么东西?”莫臻走过来,看着黄审时手上的东西问陆邕。
“獾子,入药的,师公人怎么样了?”
“付瑶还在给他喝甘蔗汁。”莫臻指了指帐篷里。
“救护车还没来吗?”张雅楠问。
“别提了,电话说救护车抛锚了,还说另外的车正在赶来,还要再等。我看在等下去人可就熬死了。”莫臻叹了口气说。
听莫臻这么说,陆邕和张雅楠赶紧进帐篷看师公,莫臻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一进帐篷,就看到老人平躺在地上,面目有些水肿,脖子后面的十字口也肿的像是被炸开的馒头。
“现在人还有意识吗?”张雅楠紧张的问说。
陆邕眉头紧锁,蹲在师公的身边,用手把住师公的手。
手有温度,但是有点抽搐发抖,意识已经有点不清晰,肿的像香肠一样的嘴巴傍边还残留有呕吐物。
“师公……师公……”陆邕急喊两声,师公眼神木讷,没有回答。
陆邕用手扶住了师公的脖子,发现他整个脖子僵硬,已经没法转动。这样的症状,比他出去之前可严重太多了。
陆邕把师公轻轻放平,师公的眼睛微微偏转,似乎认出了陆邕。
“啊,啊!”师公的嘴巴僵硬,只能发出一种声音,声音还浑浊不清。
“他怎么了?”张雅楠看到师公痛苦的样子,急急问陆邕。
“他身上的毒应该是又加重了,快,把那只獾给我。”陆邕站起来,马上开始收拾。迅速把狗獾剥皮剔骨,把一根腿骨直接放在火上熏烤,熏烤后到无水分再用锤子把腿骨打烂碾成细粉,将獾心中的血液挤到小杯子中。
獾骨背灰,陆邕将骨灰撒到了师公的颈部伤口位置又将獾血一点点的倒给师公喝。
由于脖颈肿大,师公的吞咽动作已经无法很好协调。好不容易搞到的獾血粘了粘师公的舌头,一阵费力的咳喘把獾子血喷的到处都是。
这阵巨咳后,师公的眼神好像有了点生机,往陆邕的方位移动了一下,闪烁着,努力对焦,等看清陆邕的面孔后,似乎有点激动,把力量集中到了嗓子眼,声音沙哑的挤压出了四个字:“小心莫臻。”
师公声音太过浑浊又说的是蹩脚的普通话,陆邕把耳朵贴近师公的嘴边依然是听的十分费力。
师公见陆邕一脸茫然,可能意识到了自己声音上表达受限于普通话不标准,于是他又用方言说了一次。
用了方言师公的声调也高了一个档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小心莫臻”这几个字。这几个字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师公在陆邕的怀中断了气。
这个终生装神弄鬼的老人,把关于锦路最后的秘密烂在了肚子里,守住了家族最后的尊严,成为了黄氏土司最后一位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