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勾承诺过后,赵曦便央着唐莹水来教她双面绣,唐莹水自然是答应教她,余太后呢,就干脆坐在一边看着唐莹水教赵曦,看的唐莹水一开始教的时候还有些紧张,生怕手里的针一个不长眼就戳到小姑子的手上。
好在后来越教越熟练,渐渐地也就忘了余太后还在一边看着。
唐莹水虽然现在已经十七岁,但先前几年被唐居楠宠着,嫁过来之后被赵彦琮宠着,不用去想太多,言语不经意之间就显得一派纯真天然,同小孩子赵曦能话说一块儿,甚至还会站在赵曦的角度去想,姑嫂俩相处的很是欢快。
刺绣费眼睛,余太后便没有让唐莹水教赵曦多久,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就让停了。
赵曦能花半个时辰刺绣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现在一结束就坐不住,想往外边玩,余太后见状,便让一边的宫人带她出去玩。
“阿曦不喜欢女红,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学上半个时辰实属难得,还是阿水你有办法。”余太后并不吝啬对唐莹水的夸奖。
唐莹水谦虚道:“也是阿曦对双面绣感兴趣,不然儿媳也教不了她这么久。”
对此,余太后笑道:“也是你有本事,我原以为你的绣工精湛,却没有想到你会双面绣真是令人意外。”
唐莹水道:“原先富中有绣娘会此绣法,瞧着好看厉害,便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只是儿媳愚钝,只学的一些皮毛罢了。”
看着她如此的谦虚,余太后心中微微满意地颔首,而后略过这一段,转移了别的话题,问道:“听说你现在在看账本,如何?还能适应吗?月娘会算些账,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
唐莹水闻言,看了眼垂首站在下方的月娘,颔首道:“儿媳知道。”
然后,婆媳俩就随便聊了些其他的,因着唐莹水自小在吉州长大,余太后便多问了些关于吉州的风土人情。
在唐府中,唐莹水不受重视,唐夫人忽视,下人们跟着有样学样,衣食上是不缺,但是被人忽视不被重视的滋味可不好受。不过这也方便了一点,那就是唐莹水若是想要出去也没那么多人看着拦着。
余太后听她讲了一串的有趣逸事,忽然问道:“这些,都是阿水你亲耳听到的?”
唐莹水眼睛一眨,顺其自然地开口道:“是家兄同儿媳说的。家兄少年时喜欢外出游历,回来的时候就会同儿媳说上几段逗逗趣。”
余太后露出了然的神色,同时也想起来当初赵彦琮同自己说的那番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惹得唐莹水侧目不解地看着她,“母后?”
余太后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
唐莹水好奇地问:“好玩的事情?”
说着唐居楠,能让余太后联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余太后却笑着看着唐莹水,问她:“你和皇帝第一次见面,是六年前在吉州你的家里吧?”
唐莹水顿然一惊。
余太后怎么会知道?
一时之间,唐莹水也不知道余太后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会儿,颔首道:“是。”紧接着又解释道:“当时陛下化名严琮,儿媳并不知道陛下的身份,只知道家里来了个兄长的朋友,去找兄长的时候,偶然见了那么一两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偷看着余太后的表情,深怕有哪里不对劲。
余太后哪里看不到她偷看的表情,自觉好笑,面上却也不显,只道:“难怪他一回来,我给皇帝选太子妃,愣是一个也没有看的上,派去的侍寝的宫女也被拿来当绣娘使唤,最后问明白了才知道他心里有个小姑娘。”
听到这里,唐莹水心跳如擂鼓,耳中嗡鸣,见最重要的一部分停住了,便下意识地追问:“然后呢?”
话刚一出口,唐莹水就认识到自己的失礼,便就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露出红透了的耳朵尖。
余太后瞧着有趣,便故意地越过唐莹水的想要问的地方,一直在讲着赵彦琮对那个姑娘有多么多么的喜欢。
唐莹水心里清楚余太后口中的那个姑娘就是自己,凭着赵彦琮能够不用看自己就能熟练的画下自己的画像,就能看得出来赵彦琮对她的用心不是两三日了。
可是虽然是已经明知了的事,余太后不说不确定,唐莹水就总觉得心中有什么被提着不安分,迫切地想要从余太后的口中确定答案。
“母后。”唐莹水拉着余太后的手,晃了晃,撒娇道:“母后您就别吊着儿媳了。”
唐莹水的撒娇不像赵曦那般自然,动作之间有些生疏,眉眼之间还带着些许的不自然,不过也难怪,余太后到底不是宠爱她长大的母亲,又是婆婆,又是当朝的太后,在亲厚,这之间的度也不可能随意就越了过去。
不过就算这样也挺好的。
余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好好,母后不吊着你了,那姑娘你也认识,姓唐名莹水,也排第三,同你也真有缘,这下满意了吧?”
说着那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话语之间是浓浓的无奈。
得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唐莹水眼角眉梢顿时化开了抹不去的笑意,唇角高高扬起,喜意不自收。
看着唐莹水将欢喜流露在表面上,余太后也是高兴,而不会去说她皇后当自持仪表端庄。
毕竟自己儿子那么久的心思了,能得对方如此的欢喜也算是赵彦琮的一番心意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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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别苑回来之后,唐莹水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过,退去其他服侍的人,屋子里只剩下唐莹水和阿环主仆俩的时候,阿环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捂着胸口震惊道:“我的天啊,原来陛下六年前就对姑娘动心了!这,坚持了六年……”
说着比了一个“六”的手势,瞪眼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唐莹水虽然比阿环要好一些,可是胸口的小心脏仍在“扑通扑通”乱跳,大有要跳出口的架势。
六年……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六年,而赵彦琮居然就这么不吭不响地记了她六年……
呃……也不算不吭不响,就输当事人自己不知道而已。
唐莹水捂着胸口,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眼角也弯了弧度,笑的很是开心。
可是,笑着笑着,鼻头却泛起了酸,声音带了些许的哽咽,道:“阿环你说,一个人记了另外一个人六年,容易吗?”
阿环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婢子不知。”
一个人记了一个人六年,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更不用说是赵彦琮这样的人,见过多少比她好看比她优雅比她聪慧的女子,若不是放在心上,恐怕不用六个月就能将她忘个一干二净。而赵彦琮并不是只是光光将她记在心上,还用行动来表明他对她的在意。
眼睫轻颤,视线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两年前再次相遇的那个下午,桃花树下,赵彦琮轻而易举地就将她认了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唐莹水脑海中闪过了另外一个念头。
是不是这几年,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所以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身为太子,心悦一人却并不唐突地直接将人娶进,而是等她长大,等她同样心悦上他,等她心甘情愿。
给予尊重,给予耐心。
赵彦琮的爱,沉默浓厚,令人踏实。
现在,她算明白了当初赵彦琮看她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的复杂。
“姑娘。”
阿环看着唐莹水眼角突然流下了泪水,连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拭,“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唐莹水吸了吸鼻子,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唇角轻轻扬起,笑中带泪,“我没事,只是突然有所感。”
阿环知道她是在说赵彦琮,若不是余太后,恐怕唐莹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晓赵彦琮这一份六年前就埋下的情根。
“陛下对姑娘情深,姑娘亦是心悦陛下,婢子觉得,没什么比两人两情相悦更美好的事了,日后娘娘对陛下好,就不会辜负陛下的一片心意。”
阿环虽然用词再普通不过,却是说到了点子。
唐莹水握拳颔首道:“你说得对,我以后要天天都对阿琮好,他记着我爱吃的,不愿意我操劳,还为我废置后宫,他对我那么好,我喜欢他,更要对他好才是。”
阿环已经听糊涂了,只把握住一个关键点,”那,娘娘打算怎么对陛下好?”
唐莹水撑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 拍手道:“我给阿琮做他爱吃的!”
阿环顿时瞪直了眼睛,拉着唐莹水的双手十分认真地诚恳地道:“姑娘,爱陛下,就别做。”
唐莹水:“…………我做的,有那么差吗?“
阿环用眼神告诉她答案。
唐莹水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说着“我不开心”,但却没有办法反驳,毕竟唐居楠最后吃了她做的饭菜,默默地抱着痰盂吐了个一干二净。
她是喜欢着赵彦琮的,可不能让赵彦琮觉得自己是恨着他的。
“姑娘绣艺高超,何不自己亲手做衣裳给陛下?”
阿环建议道。
唐莹水下颌一抬,点着衣柜道:“都做了一箱子的衣服,得来点儿不一样的。”
嫁衣不用自己备,漫长的八个月中,唐莹水除了给公婆小姑子小叔子准备礼物,就剩下给赵彦琮做衣衫,她的手艺本就好,认真做起来就快的很,八个月下来就做了满满一箱子的衣服,赵彦琮刚看到的时候都惊愕住了。
唐莹水继续撑着下颌,歪着头,手指点着下巴道:“让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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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彦琮好不容易将手头的处理了大半,刚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赵彦钺来了。
赵彦钺一进来,就看到那桌子上堆叠的跟个小山似的奏折,视线在一转,自己的右手边摆了一张桌椅,上面也放着不少的奏折,笔墨也都放好了,这眼皮子就不由得一跳。
随即,赵彦琮朝他招了招手,道:“你来的正好,来,把这些都看了吧。”
一边说着,赵彦琮指向一边桌子上摆着的奏折。
赵彦钺眉毛一抖,道:“哥,这于礼不合。”
“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你看了无妨。”赵彦琮道:“有的没的都往我跟前放,看了费时间,你来帮我批改就是。”
都这么说了,赵彦钺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认命地走过去坐下来,提起笔来当劳动力。
兄弟俩齐心协力,终于将堆积的奏折批了一大半。
“今明两年之内适宜成婚的日子倒是有不少,回儿个让钦天监的记下来送到玢焉去,让外祖父他们挑出心仪的,定下之后就给你和表姐赐婚。”
赵彦琮看着赵彦钺正色说道,后者先茫然怔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喜意上至眼角眉梢,连忙起身走到堂下,向赵彦琮行了大礼,道:“阿钺谢哥哥。”
赵彦琮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如此见外,道:“这两年来,为了能让外祖母答应这件婚事 你也花费了不少心思,表姐如今快二十一,不能再耽误下去,钦天监挑选的这几个日子是难得的好日子,母后看了也觉得不错,想来外祖父他们也不会在这上头多为难。待日期订了之后,你便同海王叔一起去提亲以示尊重。聘礼这几年为你准备的也有不少,你不必担心。如今后宫中只有你嫂嫂一个,开支也不大,腾出银两来给你们小俩口整修定王府是绰绰有余的,自己的银子就好生收着。这也算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给你的新婚礼。”
赵彦琮说了一大段话,都是站在赵彦钺的角度考虑,生怕会有哪里出差错,赵彦钺听罢,满眼满心的感动。
“哥哥,”赵彦钺认真道:“这几年我手里也攒了不少的银子,这整修定王府的银子,阿钺可以自己来。”
赵彦琮抬手一压,道:“你的银子自己留着,日后想要添置什么的自己买去,这整修的钱本就该由宫中出,你就好好当你的新郎,想想该怎么样让外祖父他们松口,早早地松口,将表姐嫁给你。”
这倒是一个难题。
余老夫人虽然已经松口了答应了,可是也不代表她老人家就乐的把孙女早早地嫁过来,这要是一个不乐意选了个极靠后的日子,那赵彦钺可劲儿等吧。
这么一想,赵彦钺表情不由得凝重了起来,道:“阿钺知道了。”
就当赵彦琮要帮赵彦钺想法子时,唐莹水过来了。
唐莹水一进屋就看见了赵彦钺,朝赵彦琮行了一礼,又给赵彦钺见了礼,后者也回了一礼。
“那皇兄,臣弟告退。”赵彦钺道。
赵彦琮颔首:“你回去吧,同你母妃好好商量一下,明儿再进宫同母后再行商量。”
赵彦钺垂首恭顺道:“是。”
待人走后,唐莹水有些好奇地看着赵彦琮,后者将赵彦钺和余语凝之间的事情大致的跟唐莹水说了一遍,后者听罢,呆愣地眨了眨眼睛,问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余表姐嫁给了定王,那是表姐还是弟媳?”
已经淡然了的赵彦琮轻笑道:“私底下各喊各的,明面上就按着皇室得来。不过你要是觉得不习惯,可以喊她阿凝,也显得亲近。”
唐莹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那这婚礼的事,是不是该我来办?”唐莹水又想到另外一件严肃的问题,脸一下子有些焦虑地皱了起来,看的赵彦琮是连声轻笑,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坐好,曲指在她鼻子上轻轻地一刮,笑道:“你是皇后又是长嫂,自然是要你来办的。”
闻言,唐莹水的脸又皱了。
她知道赵彦琮对于赵彦钺的重视,那这婚礼必然也是要隆重地来办,不能掉了赵彦钺的面子。既然如此,那每一个环节都要慎之又慎,这让新鲜出炉的新手唐莹水着实有些犯难。
她亲自主办的最大的场合也就只是诗会,之前也不是没有看过唐夫人操办婚礼,那叫一个繁琐,成天里都忙得脚不沾地。
没有经验的唐莹水着实有些头疼,现下脑子就已经开始转了起来思考婚礼细节。
赵彦琮看着怀里的人眼珠子不停的转动,不消多想就能猜得出来她在想些什么,忍俊不禁地道:”阿水,这日子还没有定下来,现在就开始筹划了?”
唐莹水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我这叫未雨绸缪 ,等日子定下来我再准备,那可就晚了。”
赵彦琮揽着她,看着她的眼睛,道:“婚事非同小可,到时候会有礼部的人来策划章程。你呢,只要按着章程来,将宫中打理好就可以,有哪里不会的就去问问母后或者母后身边的琉箬姑姑。琉箬姑姑你也认得,她陪在母后身边多年,见多识广,定能够帮到你什么。”
一边说着,赵彦琮一边握着唐莹水的双手,双眸中充满着柔情爱意与鼓励,声音温柔地道:“不要担心会办砸,一切都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