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比起白天的暑热要清爽不少,山上更是清凉。
所幸山并不高,这山风也不猛烈,吹在身上带来的是阵阵凉气,十分舒畅。
坐在亭子里,唐莹水挨着赵彦琮而坐,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挽着他的胳膊,就这么依偎着看着天上的繁星。
“今晚的星星可真多啊。”
唐莹水伸出手,高高的举起,指尖抻着,似乎要够着那星星。
赵彦琮侧了侧头,看着唐莹水眸子中倒映着的星光,唇角微微一翘,眸子里满是温柔。
“咦?”
唐莹水眼睛忽然一亮,坐直了身子惊喜地看向四周。
星光之下,草丛里飞起点点萤光,就像天上的繁星。
“是萤火虫!”
唐莹水站起了身,欢快地跑了出去,将萤火虫惊起一片,在身边飞舞。
萤光之下,唐莹水惊喜的笑颜分外夺目,赵彦琮坐在原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唐莹水。
小心地伸出指尖,轻轻地点在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上,萤火虫被吓的立刻飞远了,唐莹水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似的开心地笑了起来。
胳膊轻轻一辉,衣袖拂过,带起一片萤光,缠绕身侧,衬得她如九天玄女般。
“你别坐着啊。”唐莹水见赵彦琮还在原地坐着,便跑了过去 ,拉着他的手让他起来。
“来来来!”
唐莹水拉着赵彦琮跑出了亭子,来到了空阔的平地上。
“来什么呀?”
赵彦琮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来,由着唐莹水拉着他,幼稚地在原地转圈。
失重的感觉十分的刺激,唐莹水放声开心地大笑着,赵彦琮被她的欢乐所感染,眉眼一弯,纵情欢笑。
“我同阿钺说了,让他将王润志提拔为员外郎。”赵彦琮揽着唐莹水,低声说道。
“嗯?”唐莹水抬了抬头,眼睛看着赵彦琮淡笑的面容,唇角开心地扬起,“谢谢阿琮!”
赵彦琮笑道:“谢我做什么?这不是我应该做的。”
唐莹水往后轻轻一靠,手握着他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指腹,轻声道:“我原以为,我是将阿颜放心底的,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做的只是表面,到头来,感动的只有我自己。”
唐莹水轻飘飘的语气中,赵彦琮听出了浓浓的自我嫌弃,惹得他心里头一阵揪紧,反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宽慰道:“别这么说,王六夫人那,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做的过多也不利于你和她之间的情分。”
唐莹水却笑了笑,垂眸看着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叹了口气 ,道:“阿颜不怪我,你也安慰我,要是我真的做错了,你们是不是也不会怪我啊?”
赵彦琮低笑几声,将下颌搭在她的发髻上,轻声道:“我之前说过,有我在,你别怕。”
那你是真的要宠坏我啊……
唐莹水在心中无奈笑道。
“起来吧,回去睡觉!”唐莹水从赵彦琮的怀里跳了起来,拍了拍双手,转身朝着赵彦琮伸手,道:“再不去睡,明儿个就要盯着黑眼圈了!”
赵彦琮笑着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道:“好。”
然而,就算回去了,唐莹水还是莫名地有些兴奋睡不着觉。
赵彦琮见唐莹水精神得很,摇首失笑之下,径直将人抱到床上去。
“哎哎哎,你干什么?!”
“睡不着,就干些别的。”
“不,不不要,我要睡觉了!”
“阿水——”赵彦琮撑在她身上,压低着声音,透着致命的诱惑,炽热的呼吸吹拂在脸上,灼热的唐莹水双眼逐渐迷离。
“咱们该有个孩子了。”
“嗯?唔!”
不得她的回答,赵彦琮干脆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唇瓣,扬手拉起被褥 ,遮盖住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躯体。
翌日清晨,唐莹水艰难地睁开眼睛,瞪着床帐,有些想咬人。
那么用力,是真的想让她死在床上啊。
想要撑着床起身,结果发现双臂实在无力,索性就躺在床上挺尸。
“娘娘,起了吗?“阿环在床帏外轻声问道。
唐莹水张了张嘴,结果发觉嗓子沙哑的有些难以张口,清了清嗓子,才勉强开口道:“醒了,不想起了。”
阿环道:“王家大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在外求见,娘娘您见吗?”
王家怎么来人了?
唐莹水眉头轻轻一蹙,撇了撇嘴,道:“不见。”
她现在浑身酸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才不见那些无聊的闲人。
“是。”
阿环应下,道:“婢子这就将人退了,您先休息着。”
唐莹水咕哝地应了一声,拉着被子往上一遮,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阿环走了出去,月娘看了眼屋子里,轻声问道:“娘娘还睡着?”
“还睡着。”阿环回头看了眼,眼中带了些许的担忧,“昨晚陛下也太……”
“噤声。”月娘低声警告道:“这也是陛下对娘娘的宠幸。”
阿环吐了吐舌头,道:“娘娘不想见那些人,我去将她们给赶走。”
说着就要往外走,被月娘给拦了下来,道:“还是我去,你留着照顾着娘娘。”
阿环挠了挠脸颊,道:“是。”
月娘一出去,对上的便是三双冒着亮光的眼睛,唇角挂着适宜的微笑,欠了欠身,道:“三位夫人,娘娘今儿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各位夫人,还请回吧。”
“那我们可以在这儿等着娘娘醒。”王四夫人连忙抢着说道。
一边的王大夫人和王三夫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劳烦姑姑通报一声,臣妇们就在殿外等着娘娘醒来。”
月娘眼中拢上一层嘲弄,微笑道:“诸位夫人是在逼着娘娘来见你们吗?”
王三夫人拿着扇子轻扇,娇笑嗔道:“瞧姑姑这话说的,臣妇们哪有这个胆子,只是想着昨日我们家的老六媳妇在娘娘面前出了丑,心中过意不去,特地前来给娘娘请罪罢了。还望姑姑通融通融,我们也不做别的,就在这儿等着娘娘醒来就可,哪怕是等到天黑,也是使得的。”
说着,就退了手腕上的玉镯,往月娘手上塞去。
这是什么话?!
要是让她们在这儿待到晚上才召见,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说唐莹水不懂事,端着皇后架子?!
月娘骤然变了脸色,手往后一抽,声音也冷了下来:“娘娘在休息,不方便在这儿见各位夫人,夫人们还是回去吧,这天热得很,别最后热糊涂了。”
王三夫人被月娘这般当面打脸,捏着扇骨的手便是一紧,险些将竹制的扇骨给捏断,脸上娇笑的表情都僵硬了一会儿。
“姑姑,何必如此不近人情?这好歹,我们家与皇后娘娘还是有些交情的。”王大夫人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冷凝,言语之中,似是在警告。
月娘当即就被逗乐了,这些个人脑子里装着的都是些什么?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语也能说的出口?!
“王大夫人。”月娘的唇角挂上一丝讥讽,眼底并无半分笑意,“若是婢子没有记错的话,这与我家娘娘交好的应该是贵府上的王六夫人吧?娘娘记恩,昔日贵府的六夫人以诚相待,便是时至今日,也是一心为了娘娘着想,这么一份情分,娘娘记着。可是其他人……”
月娘故意顿了顿,看着王大夫人骤然变得难看的表情,道:“王大夫人,若是婢子是您,这个时候就会离开,免得更加惹了娘娘的恼怒,王大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大夫人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王三夫人捏着扇子,缓缓地眯起了双眼,倒是王四夫人不知趣,被月娘这般的冷嘲热讽,一个恼怒,直接抬手指着月娘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供人使唤的下贱胚子罢了,竟然还敢在朝廷命妇跟前摆上架子了?未央宫的规矩也不过如此!”
“老四媳妇!”王大夫人惊愕地盯着王四夫人,怒道:“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而后急匆匆地转头看向月娘,鬓边簪着的步摇上垂着的流苏狠狠地拍打在她的脸上,砸在鼻根上生疼的很,但王大夫人却顾不了那般,急切地陪笑道:“姑姑 ,她也是年纪小,心浮气躁,一时失口说错话,还望姑姑大人有大量,别同她一般见量。”
王四夫人皱着眉头,不满道:“大嫂——”
“你闭嘴!”王大夫人低声怒喝,“再说半句,回儿个便禀明了母亲用家法处置你!”
王四夫人脸色顿时难看,扁着嘴忍着没说。
王三夫人拿着扇子遮面,眼底掠过一抹嫌弃的神色。
月娘在宫中见过不少人,当年也不是没有见过舒妃的嚣张跋扈,这王四夫人的把戏又怎的比得上当年的舒妃。
对于王四夫人愚蠢的行为,月娘没有生气,只觉得讽刺,对王大夫人道:“王大夫人,婢子逾矩,提醒夫人一句。王四夫人现在应该也有二十了吧?都是当娘的人,怎么还小呢?这样的借口,也就是位低的人才会这么认为。”
赔笑的神情在王大夫人脸上僵硬的挂着,此刻她只觉得十分难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该说的说完了,月娘道:“娘娘还在休息,诸位夫人,请回吧。”
有了王四夫人那么一闹,王大夫人现在就算在脸上带了一百层脸皮也没那个脸面继续赖下去,当即就要告辞。
一出了门,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王大夫人气的一个没忍住,一个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了王四夫人的脸上,打的王四夫人一个趔趄。
“大嫂你!”王四夫人捂着脸,震惊错愕地瞪着王大夫人。
王大夫人喘着粗气,胸脯剧烈的起伏,怒道:“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是谁?!她是未央宫的掌事女官,你几个胆子,竟然敢说她是下贱胚子?!自己找死,别拉着我们一家给你陪葬!”
王三夫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弟妹,不是当嫂子的说你,你这张嘴啊……要是人家记恨上了,在皇后耳边随便说上那么几句,就够咱们家喝上一壶得了。”
王四夫人被接连指责,气的脸都涨红,愤愤道,“她唐莹水不过就是个从吉州来的野丫头,就算兄长任命为户部尚书又如何?父亲受封爵位又如何?那唐家的家底哪有我们王家深蕴?不过都是仗着皇上恩宠罢了!若是有朝一日,皇上腻歪了她,看她还怎么耀武扬威!”
王三夫人被她这番言语给惊住了,虽然这个心思在场的人都有,但是却没有谁会像王四夫人这般不管不顾地就说了出来。
“我看你真的是被宠坏了。”王大夫人冷着眉眼,声线冰冷,“回去之后,我会禀明祖母,好好管教你。”
“你!”王四夫人瞬间脸五官都要挤在一起,“凭什么?!祖母她老人家最是疼我,才不会罚我!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判我的罪了吗?叫你一声大嫂,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王四夫人是王老夫人的嫡亲侄孙女,长得又与年轻时的王老夫人极为相似,最是得宠,否则也不会嫁了人还能被娇纵成这个性子。
王大夫人好歹也是长媳,平日里碍着王老夫人的面对王四夫人多加容忍,可却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没脑子到如此地步,顿时被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扬手又是一个巴掌,怒道:“全家迟早要被你给连累死!”
说罢,愤愤摔袖离开,王四夫人又挨了一巴掌,恼怒的跳脚,破口大骂,还是王三夫人嫌弃她丢人,好说歹说这才把人给哄走。
只是王四夫人的闹腾可不是小看的,吵闹声连隔着回廊的赵彦琮都听见了。
这几人是在院外都说话的,恰有条长廊相连接,赵彦琮正好抽空回来看看唐莹水,就这么凑巧地听到了几句话,还正好是王四夫人说“唐莹水是从吉州来的野丫头”那几句话,清晰地连语气中的鄙薄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随行一侧的宫人都低垂着头,不敢在这个时候抬头看赵彦琮。
这宫里的人谁不知道皇后娘娘那是被皇上当眼珠子疼宠的?这个倒也胆大,在皇后院外头就敢这么编排唐莹水。
赵彦琮虽然没了内力,眼力却是不错的,抬眸远望,将那个破空大骂、完全没有半分贵门气质的女人的相貌看在眼里,淡淡地说了一句:“去查查。”
“是。”有宫人应道。
随后,赵彦琮便移了视线,抬步朝前走去。
此刻阿环还在同月娘吐槽着刚刚王四夫人的言行举止。
先前的时候,阿环就在后头听着,王四夫人的一番话说的,气的阿环恨不得冲出来给她两个耳刮子,让她看清楚这里是个什么地,凭她也敢放肆!
月娘却不以为意,反而还劝着道:“再如何说,那王四夫人也是命妇,你我只是婢子,冒然或打或骂,都是会给娘娘惹人闲话。”
阿环不满:“那就这么算了?”
月娘冷笑一声:“做婢子的是不能动手,但是遵着主子命就可。”
阿环眼睛骤然一亮,拉着她的胳膊道:“姑姑的意思是说,这个王四夫人若是当着娘娘的面还这么不尊敬,我们就可按着娘娘的吩咐去收拾她!”
说话间,满是跃跃欲试。
月娘却摇了摇头:“这只是下等的手段,若要收拾,自然是要王家人自个儿主动收拾,这样也不会牵扯到娘娘分毫。阿环姑娘,等着吧,没几日就能有消息了。”
那王四夫人是个没脑子的,其他俩个是没脸没皮,好歹脑子还是有一些的,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回儿个就该好好惩戒一番才是。
阿环听的半知半解,正要问的时候,便听外头通传“陛下驾到”,便连忙迎了上去。
“娘娘还在睡?一直没醒?”赵彦琮问道。
阿环道:“回陛下,娘娘先前醒了一次,现在估计着才睡不久。”
赵彦琮看了看日头,心中浮上一层难言的疚意。
昨日是他太不知收敛,竟劳累的阿水至此。
赵彦琮:“朕去看看,你们将梳洗用品备好。”
月娘&阿环:“是。”
进了屋,径直走到床榻跟前,撩起床帏,便见着床上被褥被蹬的乱极了,床上的人的睡相也豪迈得很,两条腿不知道是不是蹬被子蹬太狠了,裤腿都卷了上去,露出白皙的小腿,两条胳膊伸着,衣袖也卷了上去,莲藕般的小臂上,红色斑痕星星点点的分布着,看着就充满了旖旎之感。
这还不算什么,要命的是唐莹水的上衣摆也掀了上去,纤细的腰腹上,十指指痕明显,周围衬着密密麻麻的吻痕,可见昨晚的疯狂。
眼前这一幕对赵彦琮着实太具有震撼效果了,呼吸都不由得加粗了半分。
微微撇过头去,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动手将她的衣衫整理好,又将被子给她盖好。
哪知这被子刚一盖上,唐莹水一个胳膊就给挥开了,嘟囔了一句“热”。
赵彦琮失笑,眼中的潮热退了下去,只剩柔情,伸指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阿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