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谁说的?”
赵彦檀耐着性子的问道。
“殿下就别管老臣是从哪儿听说的了,您就告诉老臣,究竟是不是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就行了?”
“不是!”
赵彦檀实在是有些生气了,他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然后站起来指着何大人说道:
“上次你在朝堂之上说本王软禁了顾后,幸得顾将军站出来为本王说话,否则本王只怕会落得个不忠不义的名声。
如今你又站出来说本王夺了顾将军的兵权,这凡事总要讲个证据,无凭无据的你无异于是在污蔑本王。你三番五次挑事想要污蔑本王,究竟是何居心?”
他赵彦檀若是真想当皇帝,他早在当年皇室内乱的时候就出手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赵彦檀话音一落,整个宴会鸦雀无声。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说多余的话。此时此刻,就连那滚烫的汤在锅里冒泡的声音都十分明显。
何大人抬头看着赵彦檀,说道:“王爷您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赵彦檀,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赵彦檀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怒火,耐着脾气的再次说道:
“本王并非恼羞成怒,只是何大人,这饭菜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啊,你说本王做了那些不齿的事,你可有证据?”
“这还需要证据吗?”何大人像是中了邪似的,认定了赵彦檀就是做了那些事,说道:
“老臣还是那句话无风不起浪,倘若容王殿下您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那民间又何来那些传闻呢?”
“你!”
赵彦檀伸手指着何大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今日大家聚在一起,本该是喝酒吃肉无比欢乐的。可是却因为何大人闹成了如此模样,他只觉得心中有一团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他面红耳赤的盯着何大人,恨不得能用眼神将何大人凌迟。
“啧啧啧……”何大人有些讽刺的说道:“王爷这是无话可说了?”
“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吗?”
赵彦檀这回是真的怒了,他本一心寄情山水,此次若不是事态紧急他也不会答应监国,到头来却不想落得个这样不堪的名声。
纵使何大人是两朝元老又怎样,他绝不会容忍他一次又一次的泼脏水。
“那你就试试!”
何大人也不畏惧。
“夫君!”
身旁的容王妃扯了扯赵彦檀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冲动。毕竟何大人在京中的势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倘若赵彦檀真的动了何大人,只怕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何大人!”容王妃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对着何大人说道:“王爷他喝多了,难免有些神志不清,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望大人莫要介意,本妃在这里,敬大人一杯!”
说着,便仰起头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何大人却并不领情,他转过头去,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妇人来插嘴。”
场面突然变得十分尴尬,容王妃端着酒杯在原地,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赵彦檀见状,更加生气了。平时挑他刺就算了,今日他不仅这般无中生有还当众羞辱他的女人,这何大人也未免太过欺人太甚。
“何大人!”赵彦檀有些语无伦次呢说道:
“请你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抛开别的不说,你身为臣子,理应尊重本王的王妃,纵使她是妇人,她也是本王的王妃,是你应该尊重的人……”
场上的火药味儿越来越重,大家都放下筷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正因为老臣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
“何大人!”
余泽轩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差不多算了!”
这个何大人还真是越来越喜欢没事找事了,当初还未与南疆开战时,他便三天两头的在朝堂上找事,挑顾凌的刺。
后来两国开了战,时局动荡,他才消停了些。
赵彦檀开始监国时,本就是这个国家最艰难的时候。现如今好不容易一切才慢慢走上正轨,而何大人又打着为国家好的名义出来挑事。
余泽轩本不想多事的,只是这一次,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余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何大人转头看着余泽轩,说道:“您是觉得老臣在没事找事吗?”
余泽轩很想回他一句难道不是吗?但是内心的理智告诉他不能那样说,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在下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何大人您未免有些太过多疑。”
“您这是何意?”
“众所周知,顾后是本相的义妹,她身后不仅有顾将军,还有整个余家。
倘若真的如大人所说,顾后被容王殿下软禁,顾将军被夺了兵权,您觉得我余家还会坐视不管吗?
您是觉得我余家消息不够灵通还是说信不过我余家,觉得我余家已与容王勾结在一起,所以才对您说的那些事实坐视不理?”
“这……这……”
余泽轩一段话说的何大人哑口无言,他本是好心,对赵彦则忠心耿耿,他不愿赵彦则的江山落在别人的手里,所以才处处针对赵彦檀。
如今看来,好像的确是他有些太过多疑了。
“只是……只是……民间那些传闻……”
“传闻?”余泽轩有些讽刺的笑道:“当初您不也因为那些所谓的民间传闻,一次又一次的找顾后麻烦吗?可事实呢,事实与传闻恰恰相反。
传闻之所以称为传闻,本就是因为它可信度不高。何大人,过了这么久,您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虽然何大人此次针对的是赵彦檀,但余泽轩的确是有些生气了,所以说的话未免有些重。
何大人闻言,自知有些理亏,但又拉不下面子去认错,便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张嘴说道:
“我看这宴会,是没有老臣的容身之处了,诸位,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后,也不看余泽轩与赵彦檀一眼,便拂袖而去了。
赵彦檀见状,伸手将容王妃扶着坐了下来,然后端起酒杯对着在场的人点了点头,张嘴说道:“诸位,咱们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在意那个小插曲!”
“容王殿下说的极是!”
大家都附和着举起了酒杯,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经过了这一场闹剧,他们都没有了最开始的兴致。
顾府中,有下人前来对正在大厅中聊天的顾明二人说道:“公子,姑娘,吃火锅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那行!”顾明站起来拍了拍手,对着碧云说道:“咱们走吧!”
新鲜的羊肉配上上好的蘸料,鲜香四溢,加上用雪水泡的好茶,整个顾府的后花园都散发着一股香气。
烟雾缭绕中,两人吃的不亦乐乎。丝毫不知,容王府中发生的事情。
吃到尽兴的时候,两人都喝了一点酒。奈何两人都酒量不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都醉了。
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是喝酒的缘故,碧云脸上爬上了两团红晕。她用手撑着脸颊靠在桌子上,歪着头一脸暧昧的盯着顾明。
平时她可以隐藏住自己对顾明的喜爱,但也许是酒壮怂人胆的缘故,此刻,她却肆无忌惮的盯着顾明,就差张口告诉他她很喜欢他。
“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顾明被她盯的有些害羞了,便开口问道。
“我难道不能盯着你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儿来的勇气,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和平时不一样了。
“嗐!盯就盯吧!”顾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然后又喝了一杯酒,这才对着碧云说道:“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哦!”
“我碧云是谁啊?”碧云也豪气的喝了一杯酒,说道:“将军您说就是,碧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好!”顾明点了点头,说道:“我其实……其实……很想念你家公主……”
顾明神情痛苦,有些哽咽。
碧云闻言,手中的杯子不自觉的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突然炸开了,她只觉得自己的酒已经完全醒了。有雪花飘进凉亭,落在她的脸上,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
而这些,顾明全都不知道。他依旧坐在位置上,低着头喃喃细语:“你知道吗,在这京城中,我能够说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他们都不知道,不知道我与你家公主间的那段往事。我只能将它深藏在心,连去给她扫墓,都得偷偷摸摸的。
碧云,我是个懦夫!我不敢告诉别人你家公主于我的意义,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顾明还醉着,可是碧云已经醒了。
她坐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盯着顾明,眼泪不断的往下落着。这是她心爱的男人,可是,他连醉酒的时候,想的都是另外一个女人。
“碧云!”
见碧云不说话,顾明抬起头来想看看她在干什么,却看见了已经泪流满面的她。
“你怎么了?怎么也哭了?”
他有些惊慌的问道。
“哦!”碧云摇了摇头,说道:“没怎么,不过就是有些想公主,想姐姐罢了……”
碧云说着,哭的更厉害了。她伸手擦着自己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而接下来,令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顾明竟然走过来,将她拥进了怀里。
碧云睁大眼睛,手悬在空中,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别哭了!”头顶传来顾明温柔的声音:“你的感受,我都懂,在这京城中,也只有我们能明白彼此的感受了。因为我们心里,都有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碧云很想回答说,不,他不懂,他一点也不懂自己的感受。
自己大多数的难受与痛苦,都是因为爱他。而他就不一样,他痛苦,是因为他的爱人已经乘风而去了。所以说,他们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些心里话,她只是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我们心里都有一个,明知不能爱,却又爱上了的人。”
顾明并没有听清碧云究竟在说些什么,他已经完完全全的醉了。碧云话音刚落,他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将军,将军!”
碧云推了推倒在地上的顾明,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四周的下人早就被顾明遣了下去,此刻诺大的后花园里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看着正纷纷扬扬的雪花,她脑海里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反正,这里只有她一人还清醒着,就算她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样想着,她便俯下身子去,用自己的嘴唇,覆盖住了顾明的嘴唇。
“华月,是你吗?”
耳边突然传来顾明的声音,他伸手勾住碧云的脖子,想要加深那个吻。
“华月,你回来了吗?华月,我好想你?”
顾明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刺在碧云的心头,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她一把推开顾明站了起来。
而顾明依旧躺在地上,嘴里念着华月的名字。
“来人!”
“来人!”
碧云擦干眼泪,朝着大厅的方向大声的喊着。
“云姑娘!”
下人闻声匆匆赶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顾明,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将军他怎么了?”
“没怎么!”碧云语气冰冷的回答道:“你家将军,不过是多喝了两杯酒而已,快扶他回房去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下人抬头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有些犹豫的说道:“姑娘,雪这么大,路怕是不好走,要不您就留下来,明日再走吧!”
“无妨!”碧云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反正也不远,你们好好照顾你家将军便是,不用管我!”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原地,朝着门口跑了去,任凭顾府的下人在后面呼喊着,也不回头。
顾府的下人都以为她与顾明是那种关系,可是别人不清楚,难道她还不清楚吗,顾明不爱她,他心中早就住进了人去,然而那个人并不是她!
天色已经很晚了,长长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碧云蹲在街道上,把头埋在膝盖里,低低的哭泣着。
她感到无比的寒冷,于是止不住的颤抖着。可是身体上的难受,又怎么能和心灵上的相比呢?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疼,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连喝醉了的时候,都还想着别的女人,她又怎么能不难过呢?
人们都说,初雪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候。可是此时的碧云却觉得,初雪于她而言是灾难。
去年初雪的时候,她正在从南疆赶往京城的路上。当时雪越下越大,若不是幸得一镖局帮助,只怕她早就葬身于雪海之中了。
今年的初雪,对她来说同样是不美好的。如果她知道今天会是这样的结局,那她一定不会选择在今日给顾明送围巾。
说到底,都是她自找的。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明知不可为,却偏偏想要一条路走到底。
身后突然传来温暖的感觉,碧云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阿财。
他拿着一件披风,搭在了碧云的身上。
“阿财?”碧云转头看着阿财,问道:“你怎么来了?”
“姑娘突然哭着跑了出去,阿财实在放心不下,便跟了出来!姑娘,怎么了,是和公子吵架了吗?”
看着碧云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阿财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有!”碧云摇了摇头,努力的扬起了一个笑容,对阿财说道:“不过是与你家公子多喝了几杯酒,然后想起了那些不该想的往事罢了。”
“这样啊!”
阿财点了点头,伸手将碧云扶了起来,说道:“姑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雪越来越大了,还是让小的送您回去吧。”
碧云闻言,转头盯着阿财,一字一句的问道:“过去的事,真的可以过去吗?”
顾明与华月之间的那段,真的可以过去吗?有些事,真的那么容易就能放下吗?
“当然!”
阿财不知碧云问的究竟是什么,便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姑娘,你要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阿财以为是碧云遇见了过不去的坎儿,却不知真正过不去的那个人,是自家公子。
“阿财!”碧云一边走着,一边同阿财说道:“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你家公子!”
毕竟若是顾明知道了此事,定会问她究竟为何哭泣。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告诉顾明自己究竟因何而伤心,她总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爱他吧!
“小的明白!”阿财笑了笑回答道:“姑娘定是不想让公子担心,姑娘放心,今日之事,小的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碧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再说话。其实,她倒真希望顾明能够像担心华月那样担心她,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他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华月一个,而自己,连个替身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