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柳临君的帮助,柳临风很快就在柳府有了一席之地。方如云心中虽然不爽,但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下令说,要府中人人都尊重柳临风的。
有时候柳临风看着柳临君的背影,也会觉得心中无限感慨。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柳临君这小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出来自己是回来同他抢家产的,可是他还是处处偏袒自己,帮助自己。
用过晚膳后,柳临君提着一壶酒来到了柳临风的院子里,说是要同他好好喝上两杯。
虽然并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但柳临风还是同意了。
“大哥,您尝尝这酒怎么样?”
柳临君为柳临风满上一杯后,抬起头对着柳临风笑道。
柳临风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味道的确不错,入口淳,他喝得出来,这的确是一瓶好酒。
“嗯!”他朝着柳临君说道:“不错,的确是壶好酒。”
“这是大哥离开的那年,我将它埋在地底下的,我一直想着,等大哥回来的那天,我便把它挖出来,同大哥一起喝完。还好,大哥你没有让我等太久。”
柳临风闻言,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开始慢慢的咀嚼着嘴中的饭菜,并没有说话。
柳临君一直是善良的,可是这也没有办法改变他娘做的那些错事。他从来没有恨过柳临君,却也从来没有原谅过方如云。
两兄弟你一杯我一杯的,不一会儿就都有一些醉了。这人一喝醉了啊,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柳临君絮絮叨叨的,同柳临风说着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以及自己对柳临风的思念。说道最后,他眼睛红红的。
柳临风见状,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说道:“你个傻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这次回来是有目的的?”
酒后吐真言,柳临风也说出了自己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话。
“知道!知道!”柳临君摇摇晃晃的点着头,同柳临风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为何还……”
柳临风皱着眉头看着他,满脸的不忍。他多么希望柳临君能像方如云那般对他恶语相向,这样他还能好受些。
可是他没有,他不仅处处尊重自己,还公然忤逆自己的母亲,让下人们都尊重柳临风。可他越是这样,柳临风心中就越是难受。
“为何还对你这么好?是不是?”
柳临君抬头看着他,说出了那句柳临风没有说出来的话。
“是!”
“因为,因为我们是兄弟啊!”柳临君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我们骨肉分离多年,我不想好不容易重逢了,又互相残杀。我没有办法弥补母亲当年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去对你好。”
柳临君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几张地契和房契来放在了桌子中央,然后接着说道:
“大哥,这是柳家大部分的房契和地契,我都把它交给你。
我手中还剩下几张商铺的房契,不是我不愿把它交给你,而是我和母亲,也需要生活。如果你执意要的话,我明日便拿来给你。”
柳临风看着桌子上的那些财产,久久的愣在原地,没有伸出手去拿。原以为会上演手足相残的大战,却不想这些东西,轻而易举的便来到了自己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
他抬头看着柳临君,有些不解的问道。
“把原本就该属于大哥的东西,还给大哥你啊!”
柳临君语气平淡,就好像在说下午该吃什么菜一般。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是说了嘛!”柳临君笑了笑,有些凄凉的说道:
“当年的事,终究是母亲,对不起您和大娘,而这些东西,也原本就是属于大哥你的。我替你保管了这么多年,也该还给你了。”
“临君……”
柳临风喊了一声,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他此刻百感交集,语言太过苍白,道不出他此刻的感受。
柳临君,果然人如其名,是个君子。可惜了,遇见了那样一个母亲。
“大哥!”
柳临君抬起头来看着柳临风,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说道:“我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你,你能放过母亲吗?”
其实柳临君早就看出来了,柳临风这次回来,不仅仅是想夺回家产那么简单,他还想要方如云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可方如云纵使有千万般不是,她也是他的母亲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受到伤害,一边是他的大哥,一边是他的母亲,他夹在中间,也是十分为难的。
自从柳临风回到柳府,他就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来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没想到,母亲不知悔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柳临风,他实在不知,再这样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大哥!”他盯着柳临风的眼睛,再次说道:
“只要你能答应放过母亲,再过几日,我就带着母亲离开柳府,一定不会再扰了你的清净生活的。只要你能放过母亲,怎样都可以。”
柳临风站起来,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转身走进了房间里。天已经很黑了,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柳临君看着柳临风离开的背影,有两行清泪从他眼中流出。
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改变这样的现状,才能保自己母亲的平安。
柳临风站在窗户前,看着院子中央的柳临君,也是泣不成声。
他知道柳临君待他好,他也是打心底里把柳临君当作兄弟的,只是他们的兄弟情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他知道失去母亲的痛苦, 也不想柳临君像他一样失去母亲。只是自己母亲当年死的太过残忍,那段回忆太痛,他不愿轻易放下。
倘若他放过了方如云,那他该如何给自己母亲一个交代。但倘若他真的杀了方如云,那以后又该如何面对柳临君。
“母亲……”
他蹲在原地,抱头痛哭,嘴里喃喃的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做,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呢?母亲,母亲……”
第二日刚刚用过早膳,叶醒便来到了顾凌的房间。
“打听到了!”
一进门,他便十分激动地朝着顾凌说道。
顾凌闻言,也十分激动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瞧着他问道:“是打听到吴义的消息吗?”
“正是!”叶醒点了点头说道:“我昨日在城中打听了过了,这江城中,只有一户姓吴的人家,他家老爷就叫吴义,想必就是杨老太口中所说的吴公子吧。”
算起来也差不多了,倘若吴义十年前正值盛年,如今十年已过,他成为吴家家主也是情理之中。
“那还等什么?”顾凌激动的说道:“咱们现在就去找吴老爷啊!”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得知有关于温老先生的消息,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等待。
“我已经备好了马车!”叶醒回答道:“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顾凌住的客栈在城东,而吴家却住在城西,江城不大,却也不能说小,半个时辰以后,一行人才赶到吴府门口。
上去询问才知道,吴义并未在家中,下人也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便劝他们改日再来。
既然已经来了,顾凌就不会轻易离开,在与叶醒商议一番后,决定在门口等待吴义的归来。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才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吴家门口。
顾凌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车,只见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衣着华贵,看起来气宇昂轩的,想必就是这吴府的主人吴义吧。
“吴老爷!”
这样想着,顾凌便喊了一声。
吴义闻声,转过头来,有些疑惑的盯着三人,问道:“诸位是?”
“在下凌古,这位是我的丫鬟绿水,这位是叶醒叶公子!”顾凌连忙自我介绍道:
“我们是从临城的杨老夫人口中得知您的,此次前来,是想打听打听温如期温大夫的消息的。”
“温大夫?”
吴义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的!”顾凌点了点头,说道:“听闻您曾见过温老先生。”
“这……”吴义有些犹豫的说道:“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们知道!”顾凌回答道:“只是现如今,除了您以外,我们并不知道第二个见过温老先生的人,所以想来您这儿打听打听他的消息。”
“这样啊!”吴义点了点头,最终还是转头对着顾凌说道:“先进门来吧!”
吴府装修十分豪华,一看就知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只是顾凌一行人在穿越了整个吴府以后,也未曾见到吴府的女主人。
吴家身为大户人家,吴义也早已到了而立之年,吴府又怎么会没有女主人呢?想到此处,顾凌不禁有些疑惑。
“先喝杯茶吧!”
刚一入座,下人便将茶水端了过来。
顾凌端起面前的茶水来泯了一口,并未开口说话,而是转头看着吴义,等着他先开口。
吴义也喝了一口茶,这才对着几人说道:“十多年前,我夫人病重,遍寻大夫无果,人人都说她命不久矣,我却不愿认命!
于是,我便带着她带上了求医之路,后来或许是上天垂怜,我们在凉州城找到了温大夫,他为我夫人诊脉过后,说我夫人病入膏肓,已无力回天。
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我与我夫人一起走完了她人生最后的一段路。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她没有病痛,走的很安详,这些,都多亏了温大夫。”
顾凌闻言,心中唏嘘不已,难怪这诺大的吴府没有女主人,原来吴府的女主人早已离开人世了。
“我找到温大夫时,他正在凉州城外的青鸾山隐居,只是如今时隔多年,我也确定,他还在不在那里。”
“多谢您!”顾凌站起来同吴义行了一个礼,说道:“我原本只想打听打听温老先生的消息,却不想勾起了您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十分抱歉。”
顾凌说着,满脸的歉意。
吴义见状,连忙站起来说道:“姑娘言重了,您不必自责。当初夫人刚离开时,我也有一段时间十分痛苦,但是如今我也已经能够平静的面对那些事情了。
如果今日提供的这些消息能够帮助到姑娘您,我想我夫人泉下有知,也一定会高兴的。”
顾凌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能够同吴义说些什么。她只是朝着吴义,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告辞!”
老天太过残忍,总是嫉妒这世间恩爱的情侣,让他们阴阳两隔。想到赵彦则,她只觉得心中酸楚无限,难道,她真的要失去赵彦则吗?
“哎!”发现了她的异常,叶醒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
顾凌摇了摇头,并不想告诉叶醒她的心事。
“是因为听了吴老爷与吴夫人的爱情故事,所以才感到难过吗?”
“不是!”
顾凌仍旧是摇头。
“口是心非!”叶醒挥了挥手中的扇子说道:“你明明就是!”
顾凌闻言,转头瞪了叶醒一眼。她目光凶狠,吓得叶醒连忙住了嘴。
见状,顾凌转身大步的朝前走了去,将叶醒一人留在原地。
“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夫人!”叶醒看着顾凌远去的背影,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我一定会和你长相厮守,倘若你率先离去,我也绝对不会独活。”
他心仪顾凌,想和顾凌在一起。却不知顾凌早已是有夫之妇,此番之所以会和他遇见,也是因为她想救活她的夫君。
所以,不论如何,他们都是没可能的。而这些,叶醒全然不知。
他以为顾凌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他以为只要自己日日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她,有朝一日总会感动她,就能和她长相厮守,永远在一起。
不过,他以为的始终是他以为,改变不了任何的事实。
京中,碧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由下人帮她带到将军府隔壁的那座宅子里去。
看着空荡荡的茶铺,她心中感慨万千,一个不小心,竟湿了眼眶。
当初,她孑然一身的来到中原,用身上所剩不多的盘缠,开了这家茶铺,维持着自己的生活,等待着顾明的归来。
还好上天垂怜,并没有让她等太久,虽然顾明毁了容,但他终究是平安归来了。
她也曾以为,自己注定只能远远的看着顾明,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顾明身边的那个人。
从被南疆王送到中原的军营,再到如今成为顾明的未婚妻,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云姑娘!”
王大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转头便看见王大娘正拿着一盒点心朝她走了过来。
“阿嬷!”
她转过身去,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王大娘于她,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当初有一段时间,茶铺的生意十分不景气,若不是王大娘时常接济她,只怕茶铺早就垮了。或许她还等不到顾明回来,便饿死了。
王大娘见状,走过去伸手擦了擦碧云的眼泪。她的手有些粗糙,像极了碧云娘亲的手。
一时间,碧云哭的更加厉害了。
“阿嬷……”
她一边喊着王大娘,一边扑在她的怀里,开始大声哭了起来。
“傻孩子!”王大娘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有什么好哭的,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可是!可是!”她抬头看着王大娘,有些泣不成声的说道:“我舍不得您啊!”
“傻孩子!”王大娘闻言,笑了笑说道:“阿嬷一直在这里,你若是想阿嬷了,回来看阿嬷便是。又不是生离死别的,何必搞得这么伤感呢?”
王大娘心中虽也是十分难过,但是她不能在碧云面前表现出来。两个人在离别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表现的豁达一些,否则离别就真是十分难过了。
“你看!”她指着桌子上的糕点说道:“这些糕点,都是阿嬷特意为你们准备的,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也是阿嬷的一点心意,还望云姑娘不要嫌弃!”
“阿嬷!”碧云抓住王大娘的手说道:“您瞧您说的什么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呢!”
“不嫌弃便好,不嫌弃便好!”
王大娘一边点着头,一边偷偷伸手去将眼角的泪擦了干净。
“姑娘!”身后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公子还等着您回去用晚膳呢!”
“走吧!”王大娘站起来拍了拍碧云的肩膀说道:“可别让将军等着急了。”
“嗯!”
碧云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上了一直停在那里的马车。
王大娘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不知不觉也湿了眼眶。夕阳染红了大半边天,映红了她苍老的脸庞,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说大家都还在京城中,但以后,什么就不一样了。此一别,只怕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