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州玢焉,郊外。
余家在郊外有不少的田庄,论起隐蔽性来,藏个人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文秀才就被藏在其中的一处田庄。
他能够被允许走出田庄,但是却走不远,而且身边都会有一到两个人看守着,没什么自由。
这一日,秋雨绵绵,他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卷书,却一页都没有翻过,双眸无神的看着天空,阴霾的天色就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被关在这里快有两个月了吧?
算算路程,赵彦则应该已经和南疆一起进了京城,顺利的话,那他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文秀才清秀面孔上浮现了一缕难以捉摸的笑意,他将书卷了起来,敲了敲身边的柱子,悠悠道:“我有事,要与余老太爷说。”
顾姑娘,有些时候,人真的不能太天真。
京城。
布依族的事情好不容易告了一段落,现在整个京城都在忙活着万寿节的事情,不管是真心也好作假也罢,几个皇子这几天都在圣上面前刷存在感,除了某个到现在还不知道踪迹的皇子。
圣上似乎也是习惯了,并没有当着人的面指责,偶尔有人旁敲侧击,也被圣上故意忽略,令人不禁感叹赵彦则真是颇受圣恩啊。
“老五这几日有没有和你们联系过?”
御花园中,百花凋敝,唯有菊花点缀期间,清香扑鼻。
圣上稳步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身边跟着三王。
温王笑道:“老五许是这几日忙碌吧,儿臣没得到他的消息。”
圣上笑了笑,眼中带了些许的怀念,道:“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要是怀璋在,老五还老实一些。”
怀璋,是赵彦琮的字。
赵彦琅眼睫轻颤,面色不变,道:“老五最是听大哥的话,若是大哥康在……”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似是有所感伤,听的赵彦檀暗暗翻白眼,心中鄙视他连死人都要拿来利用。
赵彦琮是圣上用尽几乎全部心血培养出来的储君,时隔多年,当初那痛不欲生的感情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了许多,但当提及起的时候,圣上还是难免不了伤怀。
他重重低叹了一句,“难得你还记得你大哥。”
赵彦琅面色一边,诚惶诚恐道:“大哥一直是我等兄弟的典范,大哥对我们一向是宽厚仁爱,自然是不敢忘记他的。”
赵彦檀扭头撇了撇嘴,调整了表情,面上诚恳道:“三哥说的极是。”
赵彦钺就是个沉默不语的性子,要是像赵彦琅那样舌灿莲花,倒让人觉得假的很,而现在不说话倒是显得出他的诚意来。
圣上同几个儿子怀念了一下大儿子,数落了一下不听话的小儿子后,就把这几个儿子给赶出了宫。
几个儿子:“…………”
“二哥,四弟一会儿有空吗?”赵彦琅温和笑道。
赵彦檀理了理袖子,漫不经心地道:“三哥是有什么事吗?”
赵彦琅道:“没什么,只是想着咱们几个兄弟好久都没有聚一聚了,不若去我府上聚一聚如何?”
赵彦琅挑高了眉头,双手交叉抱胸,眼神意味不明地落在他身上,悠悠道:“哦?三哥这是怀念大哥怀念的勾起了兄弟情?”
赵彦琅当做没有听见他的挑衅,唇角溢出一抹无奈,“老四,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们兄弟几个好久没有聚过了而已。”
赵彦檀“哦”了一声,歪了歪头,道:“既然是兄弟相聚,不然等老五回来再聚一次吧。”
赵彦琅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间,伸手按了按额头,无奈道:“老五?他人现在都不知道在哪。”
“你不知道吗?”赵彦檀一副惊讶的模样,“三哥,咱们三个人当中,恐怕就属你对老五的行踪最为了如指掌的了吧?”
此话一出,别说赵彦琅,赵彦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老四。”赵彦钺眉头不满的一蹙,沉声提醒地喊了他一声。
赵彦檀看了看这两个哥哥,忽然咧嘴一笑,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说过一般,抬手拍了拍强颜欢笑的赵彦琅的肩膀,笑道:“三哥二哥,我呢,刚刚只是开个玩笑,你们,不会当真了吧?三哥,你该不会,是生了我的气了吧?”
赵彦琅垂眸笑了笑,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那刺骨的寒意,再抬眼的时候,是对他的无奈纵容,“怎么会呢?你我亲兄弟,我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无关大雅的笑话来生你的气不是?”
赵彦檀爽朗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如此便好,三哥,我府上还有事情,今日就不去你府上了。”
赵彦琅道:“无妨,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不迟,那二哥?”
赵彦钺道:“军中还有事情。”
赵彦琅理解点头,抱拳道:“既然两位兄弟都有事情要忙,那我这个闲人就不耽误你们了。”
赵彦檀却笑了,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三哥这话说的,明明我们几个人中,就属于我最闲了。好了好了,我不与你们多说,走了。”
说着,径直朝前走去,抬着手朝后摆了摆,就当做是告别了。
赵彦檀走后没多久,赵彦钺便跟赵彦琅告辞,走了没多远,就被人喊住。
赵彦钺寻声看去,就见应该回府的赵彦檀正神神秘秘地窝在一个角落里朝他打招呼,这模样,就跟要做什么坏事似的,看的赵彦钺满头黑线。
“你这是搞什么鬼?”
赵彦钺左右看了看,走了过蹙眉低问。
赵彦檀道:“我这不是怕赵彦琅隔后头跟着嘛,他没有派人跟上来吧?”
说着还伸着脖子往外瞅一瞅,看看有没有人跟上来,完全不见方才怼人的机灵样,赵彦钺眉尾眼角齐齐一抽,没好气道:“就算派人跟了,你也不一定看得到。”
赵彦檀被这么一提醒,咋舌道:“说的也是。好了,不管了,就当做没有人跟上来。来来来,二哥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赵彦钺下意识地问:“去哪?”
赵彦檀在前方带路,头也没有回道:“你跟我来就是了。”
赵彦钺于是怀着满腹的狐疑跟着赵彦檀七绕八绕来了一处隐蔽的小巷子。
讲道理,他也不算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有时候为了任务需要,他曾将京城几乎走了个遍,可也愣是没有在记忆中检索出这么一个偏僻巷子,这人是怎么找到的?
赵彦钺眼中的疑惑加深,看向赵彦檀的视线中都带了抹探寻。
“好了,到了。”毫无知觉的赵彦檀直接推门而入,招呼着赵彦钺走进来。
这是一处幽静的小院子,屋子虽然小,但是很干净,不显逼仄。
赵彦檀进院子的动静太大,很快就有一人走了出来,对赵彦檀数落道:“进院子不能敲门吗?”
赵彦檀撇了撇嘴,“那不麻烦吗?”
赵彦钺一眼望尽这个院子,看着走出来的人,他道:“柳先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何事?”
柳先生行了一礼,道:“定王殿下,非是柳某找你。”
赵彦钺半挑眉头,饶有兴趣问道:“哦?那不知是何人?”
他话音刚落,里头屋子便走出一人。
来人面容白净,眉眼俊秀,一身青色长衫包裹住其修长的身条,步履稳健,步伐间身姿挺拔如竹,举止间气质温润如玉,是个皎皎君子一样的人物。
赵彦钺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来人,面有惊讶,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一样。
“定王殿下,好久不见。”
来人抬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赵彦钺恍然回神,抬手回了一礼,“余大公子,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