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夜阑的军队,一瞬间,南疆自己的军队也是人心惶惶,即使华节命人封锁消息,严加看管,也阻拦不住消息的传播。更有甚者,都有人开始当起了逃兵。
华节知晓后大怒,将抓回来的逃兵直接斩首示众,将士们噤若寒蝉,便是有惧意也不敢再当逃兵。
势如破竹的联盟军,在攻打下徐州之后进攻遂州,假意败给赵彦钺退回徐州,现在已然是强弩之末,变化之快简直令人啧舌。
然而,赵彦则却并没有因此放下戒备。
华节能蛰伏多年、一举拿下王位,不可能半点儿本事也没有。只能说来子君这个变数超乎他的预料,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等人反应过来之后,局势会是个怎样的发展那还真不好说。
“华节现在阵脚已乱,依将军来看,是否派兵?”
赵彦则将来子君传回来的消息递给吴子虞看,后者沉思了一会儿,道:“攻。”
当夜,先行几支 百人小队潜入南疆粮草库,一把火烧了对方的粮草,趁南疆人灭火之际,放出信号,埋伏已久的大部队立即冲进南疆大营,杀了个对方片甲不留。
因是在夜里,只能看见尚未扑灭的熊熊火光,刀剑相撞的声音、嘶吼哀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空中交织。
“还能受得住吗?”赵彦则关心问道。
顾明抿了抿唇瓣,有些苍白地小脸上充满了坚毅的神色,“我可以的。”
原处,火光声和杀伐声在耳边交织响起,鼻尖似乎都能闻到那浓烟与血腥味,胃在不适的翻涌,顾明咽了咽喉咙,强压着这股不适。
他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听说过战场的血腥,亲眼见识到了才知道这是怎样的人间烈狱。
但,以后他所要面对的,只多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逐渐消了下去,顾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赵彦则,问:“结束了吗?”
天光破晓,黎明的清晖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双眼瞳幽深似古井。
“结束了。”像是在轻轻的低叹,赵彦则朝他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去看看吧。”
经过一夜的厮杀,现场的情况可谓是十分惨烈,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就被那浓烈的血腥味给冲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老天,这是死了多少人?
赵彦则面色如常地踩在被血浸润了的土地上,踏过残肢断体,一路朝着那个最明显的营帐。
昨日的突击战打的华节是猝不及防,领兵的又是吴子虞,可想而知昨夜的那场战役有多么的重要。
吴子虞一身血污地等着赵彦则的到来,见到他身边跟着的小少年时,英眉一皱,不满道:“怎么把他带着了?”
赵彦则道:“迟早要经历的,多见见世面对他没坏处的。”
顾明赞同地点头。
吴子虞额角抽了抽,抬手招顾明过来。
顾明哒哒地跑了过去,乖巧地道:“师父辛苦了。”
奋战一夜,铁人都会觉得累,何况吴子虞已经不是盛年时。
吴子虞笑了笑,道:“等会儿不要乱走,注意脚下。”
顾明乖乖的点头。
赵彦则看了一会儿这对师徒俩说话,慢悠悠的开口:“华节呢?”
吴子虞面色一沉,道:“跑了。”
赵彦则也不惊讶,道:“预料之中。”
接着,吴子虞又道:“来子君也不见了。”
赵彦则:“什么?”
来子君怕事情最后出变故,更重要的是,他要亲眼看着华节被抓,如此方可安心。
然而他就是这么的点背,都藏匿好了,准备带着人给予最后一记了,华节逃跑的时候都往他这个方向跑了!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华节见了这个罪魁祸首能不想灭了他丫的吗?
愤怒值蹭蹭地就爆表,然后,来子君就被抓了。
等吴子虞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地死人和绝尘而去的人影。
赵彦则杀人的心都有了。
来子君现在还有大用处,更何况他之前还保证会保住他的性命。
“已经命人去追了。”吴子虞道:“来子君的重要性,只要华节没失去理智就该明白,也不会动他。但如果……”
如果华节被气昏了头,那还真的不好说。
这也是赵彦则头疼担忧的地方。
事实证明,赵彦则担忧地没错,吴子虞说的也没错。
华节虽然恨不得杀了来子君,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为了防止来子君逃跑,对他动了些手脚。
来子君瘫软地躺在地上,双脚犹如无骨的蛇尾一般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脸上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因疼痛而渗出的细密汗水将额发打湿,凌乱地粘在额头上,看上去很是狼狈。
华节坐在一旁,眼神如赌毒蛇般阴冷地盯着他看。
“你抓我有什么用?当今的情势,你抓我可不能挽回什么来。”来子君有气无力地笑着道,眼神中充满了讽刺。
华节冷笑道:“有没有用,一会儿就知道了。”
来子君微不可查地皱了双眉,心底微微打鼓,同时脑子在飞快地转动。
照如今这个形势来看,除非赵彦则脑子坏的了,否则南疆必败无疑,抓他不过就是多了个人陪葬而已。
所以,他也只是在负隅顽抗?
来子君不确定地想着。
这厢临近收尾,那边迫于顾凌被人当人质的威胁着,宇文谦只好先配合着赵彦钺谋夺皇位。
赵彦钺叛国的事情已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了个遍,扮成普通人的赵彦钺在茶楼里就听到了不少骂他的声音,捏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直突。
以防被救走,顾凌被迫跟着赵彦钺,他在哪儿,顾凌就得在哪儿,和之前比,简直没有一点儿人身自由,可偏偏她还不能作。
赵彦钺可不像宇文谦会容忍她的作死,要是敢搞出一个幺蛾子,赵彦钺估计会给她来一个再也不敢的深刻印象。
顾凌思索再三,决定先老实本分为好。
比如说此时,赵彦钺被骂还不能反骂回去憋的一肚子火的时候,她就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嗑瓜子就好。
嗯嗯,骂得好,再骂几句!
顾凌心中听了很是嗨皮,瓜子嗑得那叫一个香,没一会儿,桌面上便对了一大堆的瓜子皮。
赵彦钺眼神幽幽地看着顾凌。
嗑瓜子的动作一滞,顾凌伸出捧着一小捧瓜子的手道:“要吃吗?炒的挺香的。”
赵彦钺继续幽幽地瞪着她,眼神中分明在讲“再嗑你就死定了”。
顾凌默默地放了颗瓜子在嘴里,委屈巴巴地嚼着瓜皮。
听了半个时辰,有小半个时辰是在骂赵彦钺,剩下的便是各种八卦,也不知道赵彦钺听这些干什么用。
“哎,听说了没有,这定王跑了之后,秦王非但没有继续抓,反而留下来去打南疆。”
嗯???
顾凌支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古代不比现代,信息落后,通常战场上的消息要隔十天半个月才能传到京城中来,小馒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想要知道赵彦则的消息就更加艰难。
“可我听说,这秦王乃是无诏带兵。啧,该不会又出了个定王般的人物吧?”
我可去你丫的!乱说个鬼!
顾凌气的想要拿瓜子砸那个嘴碎的。
“不能吧,这秦王怎么说也是嫡皇子,比那定王还要高贵,不至于吧?”
“天家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来来来,吃菜吃菜。”
顾凌放下捏着瓜子的手 低垂的眉眼令人看不清她是个什么表情。
“生气吗?”
赵彦钺突然开口说话。
顾凌有些恍惚地眨眨眼,然后用一种“天啦噜你居然跟我说话了”的眼神看着他,后者不自觉地眉头一皱。
“是生气。”顾凌老实回答,“这些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自己说的高兴了,却不知道给别人造成多大的麻烦。虽然这么说显得矫情,可流言猛如虎,无数人的随口一说,汇聚在一起,却足以毁了一个人。”
网络暴力有多可怕,顾凌是见过的。那些躲在电脑屏后的人,在键盘上任性一敲,想着反正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随便说说能有多大的危害,然而积少成多,谁知道敲出去的那段话会不会就是害人的一份子。
顾凌心中气愤,却也很无奈。
赵彦钺松开握紧成拳的双手,道:“流言猛如虎,而虎可杀人。”
顾凌不解地看着他。
赵彦钺却恢复到了之前对待她的态度,不言多字,直接离开,顾凌也只能被迫离开。
很快,另一股流言在京城中盛行。
当初徐州地图一事,不仅有赵彦钺的参与,还有舒家的人参与进去,赵彦琅明面上将舒家人夺爵削职,实际上却是保护了舒家,消灭掉证据,更重要的是保护了他自己。
这流言传的有鼻子有耳,加上之前赵彦琅雷厉风行地处置舒家一事本就存有争议,相比之下,那流言就很具有可信性。
所以,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吃瓜群众默默围观。
顾·吃瓜群众·凌也在围观之中。
作为一个在本次事件中毫无关联的局外人,顾凌根本不用担心战火会燃烧到赵彦则身上。虽然这个时候,小馒头不知道从哪儿回来了,但是吧,赵彦钺不会给她碰到厨房的机会,直播又被迫中断了。
嗯,真好。
顾凌默默地嗑瓜子,还友情关怀了一下小馒头:“要嗑瓜子吗?话说你好久都没有吃零食了,断货了吗?”
小馒头幽幽道:“自从宇文谦事件出现后,他们就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去开发新零食,之前的也停了生产,早就没存粮了。”
“嘶,真惨。”顾凌感慨了一番,继续嗑瓜子。
流言发展的很是迅速,就小馒头所说,基本上和之前赵彦钺的流言相持平,就看谁能压的过谁。
至于朝上,有和赵彦琅站在对立面的朝臣逮着这个不放,要求觐见圣上,却被赵彦琅给驳了回来。
面对流言的发展,赵彦琅即使心中不满恼怒,也得冷静下来处置,同属加大人手去搜查赵彦钺的下落。
顾凌还在赵彦钺的手上,宇文谦是不可能现在就让赵彦钺被抓到,几番过后自然是落了个空手而归。但也因此,惹了不少人的不满。
你说你是搜查赵彦钺的下落,好,那么请问人呢?赵彦钺没有抓到,倒是以各种明目抓了不少反对的人。
如此明显的举动,引得朝臣大面积的不满。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提出了个疑惑。
“陛下病重多日,一直不曾得见,温王以陛下需要静养为由不许人见陛下,那么陛下是否还安康也无人得知。”
此结论一出,一干人等全都反应过来了。
对哦,他们家陛下这是多久没见到了?!
然后,就又炸了。
顾凌拖着下巴心想,这下好了,俩大王对掐,最后只要赵彦则来的够巧,正好可以扫个尾。
嗯,完美。
然并卵,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赵彦则还没回来,顾凌这个吃瓜群众就被拉入战场了。
excuse me?!
关我什么事?!
cue我干什么啊?!
顾凌表示自己好无辜啊,躺着也中枪的感觉真特么的爽。
事情是这样的。
吃瓜群众顾凌正默默地围观事情发展,赵彦琅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居然避开了宇文谦直接把人给找到了。可赵彦钺是束手就擒的人吗?
当即就反抗了有没有。
可是赵彦钺自己的伤势还没有养好,赵彦琅带的有事精锐,败,那是必然。
然后,顾凌就被拿出来当炮灰了。
我说你们这两个大男人争夺关我啥子事?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赵彦钺已经死上无数次了。
“这位顾姑娘,我想三弟你应该认得吧?”赵彦钺一手提溜着顾凌,一手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道。
赵彦琅眼眸深了深,抿唇不言。
赵彦钺继续道:“五弟的性子你我都清楚,若是她死在这里,对谁都没有好处。”
赵彦琅面上浮现一缕嘲笑:“便是死了,那也不干我的事。”
“可宇文谦是你的人。”赵彦钺不怀好意地道:“他既然将这个人交到宇文谦的手上,那么出了事,最先怪罪的会是谁呢?”
赵彦琅和顾凌的面色齐齐一变,前者阴沉,后者震惊。
嘛意思,赵彦则把她交给宇文谦的?那家伙脑子进水了不成?
哦对了,之前好像就输莫名一昏然后就被宇文谦带走了,还以为是宇文谦控制赵彦则或者用什么手段干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赵彦则自己干的!
果然是脑子进水了!
鉴定无误!
“还有,”赵彦钺阴恻恻地接着说道:“你莫不是忘了,先后和大哥是怎么死的了吗?”
心底默默将赵彦则般小人连环踢了好几脚的顾凌果断丢掉小人,支起耳朵仔细听。
赵彦琅眼底飞快闪过一缕暗芒,冷幽道:“二哥,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赵彦钺:“知道的不多,又有什么筹码呢?”
赵彦琅忽而低低一笑,温润的眉眼化开极致的秾艳,“然而,知道的太多,死的也越快 。”
赵彦钺暗道一声不好,一把推开顾凌,自己闪身避开,一道幽光从眼前,擦着鼻尖飞过,他甚至都能感受得到那一触即逝的冰凉,冷的令人背脊发寒。
赵彦琅保持着伸手投掷的动作,歪歪头,可惜道:“躲过去了。”
赵彦钺如同看另外一个人般瞪着赵彦琅,“你居然会武?!”
赵彦琅施施然收回手,道:“二哥这话说的,没有点功夫傍身,哪日孤身一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赵彦钺抿紧了唇,警惕地盯着赵彦琅。
后者慢悠悠地道:“本来你我兄弟一场,我也不愿把你逼到绝路。只是二哥,既然你对我不留后手,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说话的时候,赵彦琅居然还是那副温和谦逊的模样,顾凌在心底生生地打了个颤。
似是注意到还有个人,赵彦琅好心提醒道:“顾姑娘,一会儿可要躲远点儿,若是不留神伤到哪儿,我可负不了责。”
顾凌默默地溜到一个安全地段躲着。
赵彦钺的功夫不查,全盛时期就连赵彦则也不敢打包票能够将其抓住。
可赵彦钺现在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战斗力大打折扣,赵彦琅又是步步紧逼,招招直逼对方要害,很快就落在了下方。
顾凌躲在原处看着,四下看了看,发现跟着赵彦琅过来的人,又不少眼睛在往她这边看。
好嘛,这是来看着她了。
伸着指头戳着小馒头:“隐身技能能开了不?”
小馒头:“能。”
“很好,一会儿我说开,你就给我开隐身。”
两大王在打架,她这个小虾米就不要留下来凑热闹,该溜的时候就要溜。
只是那群人看管的紧,顾凌一时之间找不到抽身的空间。
就当顾凌决定孤注一掷当面开隐身时,那边突然出现变故,赵彦钺一剑把赵彦琅的胳膊戳了个对穿。
嘶,看看就觉得疼。
那些人的不由得去关注情况发展,顾凌趁此机会,抓紧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