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轻轻笑了笑，“若是只做一瓶两瓶，那几十支的确就已经足够了。可我想要做很多，很多面霜。”
“很多？”
“是。”颜轻轻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她的脑海之中，现在已经有了一幅蓝图，就是她在自己的美容店里，跟各种遇见美丽麻烦的人交流的情景。
“对于美丽的追逐，也是对于幸福的一种追求。我想要制作大量的玫瑰面霜，带给整个京都，乃至是整个云国，想要追求美丽的人。”
这个理由倒是让云肖钰吃了一惊，“你是说，你准备贩卖这些玫瑰面霜？”
颜轻轻转过脸，“有何不可？”
“可是……”虽说云国的民风比较开放，但是女子到了年纪就要嫁人从夫，也是一直流传下来的习俗，再加上丞相府乃是京都的官门大户，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呢。
“丞相府应该也不会缺你的衣食，你又为何要这般做呢？”
就在云肖钰来之前，颜轻轻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现在跟云肖钰探讨起来，似乎刚才有些没有想明白的事情，顿时间就豁然开朗了一般。
“大概是因为，我并不想以丞相府千金的名字活着，而是颜轻轻的名字一直活下去。”
云肖钰有点被颜轻轻绕迷糊了，“丞相府的千金和颜轻轻，难道不都是你吗？”
颜轻轻笑着摇头，“就如同四公主刚才所说的，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能够让你选择，是以四公主的身份活下去，还是单纯的云肖钰，你会选择哪一个？”
这一次轮到云肖钰沉默了。
与其说这个事情是她想也不敢想的时候，倒不如说她已经在心中思考过千万次了。
如果她不是四公主，而只是一个云肖钰，现在所有拥有的这一切会不会就离她而去了，但是相对地，她却能够拥有她一直渴望的自由。
“或许，你之前曾经听说过我的事情，在莉春那里……”
在山上，月亮似乎更加靠近了，也更加明亮，更加大。
这样的月色照耀之下，泡在温暖的温泉之中，仿佛就让人有一种想要开口一吐为快的畅意感。
“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父皇一直很疼爱我。或许也跟我的母妃有关系，也或许跟我的哥哥有关系。不论是什么原因，但是我却深刻的明白，并不是因为我自己。”云肖钰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看向颜轻轻，“就如同你所说的，并不因为我是云肖钰，而是因为我是四公主。”
“但是，不论皇上，还是太子，从我都能感觉得到，他们是真心的爱护着你呀。”面对云肖钰这样的妄自菲薄，颜轻轻连忙出言劝解。
云肖钰缓缓低下头，“我从小就特别好强，只因为承受了父兄的更多宠爱，也想要做的比其他公主……不，是比其他皇子也要更强。所以我骑马涉猎，诗文书法样样都不曾落下。可惜，我身为四公主的身份，也并不会因为我的骑射和诗文比别人好，而受到改变。到了应该要出嫁的年纪，多少大臣上书，要将我送去边疆和亲。我不懂，为此我还跟皇兄哭闹过一场……我跟那些其他要被送去和亲的公主不一样，我会骑马打猎，我还懂得朝堂政事。”
讲到这里，云肖钰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停了停，然后缓缓转向颜轻轻，“可是你知道，皇兄跟我说什么吗？”
颜轻轻自然是没办法猜得到，而这个时候她也并不想要去猜测，只想让云肖钰将她心中一直闷在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他说了什么？”
“他说，可我就是父皇最喜欢的公主呀。”云肖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才懂得，原来从我出生之后，就被赋在我身上的公主之名，我是一辈子都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但是，最后你并没有去和亲。”
云肖钰点头，“因为哥哥亲自上了战场，他自动请命，去了一直被樊国骚扰的边境，在一场殊死大战之上，他亲自砍下了樊国皇子的头颅。也就是那个大臣一直在上书，想要让我嫁过去和亲的地方。所以，因为我的哥哥，我被留在了京都。也就是那一战之后，他也被封为太子。”
前几次见过之后，颜轻轻也能够感觉的到，云霄羽跟云肖钰的感情十分殷实。
但是她却从没想过，原来云霄羽能够为了云肖钰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不让自己妹妹嫁到番邦，就干脆灭了那搅闹的番邦。
她在心里给云霄羽竖了一个大拇指，但是转过头来想，如果是按照她哥颜詹予的性格，只怕也能够做出一样的事情来吧。
“所以，后来你才嫁给了一个自己想要嫁的人，还在京都之中有自己的公主府？”
谁知道云肖钰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幸福的表情，她苦笑道，“想必你也知道，我在云国是有封地的，原本我是想要在封地度过一生，可惜……所有人都认为我能够在京都有一个公主府，那是天赐的荣耀，殊不知，这公主府，也不过就是我的牢笼罢了……”
颜轻轻根本没有听懂，四公主府可是被京都的名门贵族都口口称赞的地方，为什么在云肖钰的眼中，竟然就变成了牢笼？
看着颜轻轻疑惑的表情，云肖钰笑道：“那一年父皇寿辰，我从封地赶回京都贺寿，可是我却根本没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离开封地。说是寿辰之后留下陪父皇，可是陪了七日，父皇还没有要我走的意思。我才隐隐感觉到不对，只可惜那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现在想来，就算是早早察觉又能如何，这都是我的命数。父亲早就替我选好了驸马……”
颜轻轻还记得，之前丁莉春跟她说过，四公主嫁人之后，没多久就遇到了劫匪抢劫丁莉春，驸马也是在那一场意外时死的。
“原来已经故去的驸马，并不是四公主你自己喜欢的人？”
“父皇对外自然是这般宣称，还说我为了这个男子，从封地离开之后甘愿一直长住京都。而这一切，却都不过是权力的斗争罢了。”
颜轻轻被她越说越糊涂，“这跟权力又什么关系，我都听不明白了。”
“有大臣上书父皇，说我在封地掌权过大，还容易被别有用心的男人利用，若是我招了那般的驸马，只怕是容易惹火上身。我虽然心中知道，这都是父皇为了保护我，可却总觉得心中有一个槛迈步过去。最终的最终，我还是没能够逃脱嫁给一个我根本不爱……不，是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听到这个结局，颜轻轻心中一疼。
她是真的有些心疼云肖钰，如果她从一出生便没有那样的宠爱，或许也会认命的长大之后被当做和亲的公主。可是她的哥哥帮她避免了一次这样的事情，也同时让她的心中升起了希望，在她认为自己还有追逐幸福和自由的权力时。
突然之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而梦醒了，她又要身披大红嫁衣，在外人认为的幸福之中，风光大嫁。
而其中真正的心酸，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想到这里，颜轻轻缓缓转向云霄羽，然后抱住了她的肩膀，“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我觉得你真的很坚强。”
面临梦想坍塌，云肖钰仍旧如现在这般飒爽，这让颜轻轻由衷的佩服。
云肖钰拍了拍颜轻轻的肩膀，“好在，现在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