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是跟着颜轻轻一路过来的人。
一开始的她们,一个是在府中不受待见的大小姐,还有一个是可以任人搓扁揉圆的丫鬟。
就算是月明,偶尔闲来无事的时候,想到之前那些备受欺负的日子,心中还是会有不满,难道大小姐,就真的能够放下自己内心对于二小姐的那些芥蒂吗?
见月明似乎有所心事的样子,颜轻轻歪着头问她:“刚才从府上出来,你就看起来怪怪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月明摇头,“月明只是一直在思考,应该如何像大小姐一样,不去记恨那些曾经对自己很残忍的人。”
颜轻轻知道月明一定是在想她跟颜茵茵之间的事情,“其实,你不需要去特意做什么。”
“那如何能够像大小姐这么豁达呢?”
“我吗?”颜轻轻笑了笑,“我其实从来都不豁达。对于颜茵茵我说不上憎恨,大概是因为她除了给我偶尔惹些麻烦,并没有真正地伤害到我吧。”
更多的时候,颜茵茵都在自食恶果,这样想来,颜茵茵的确是应该更加记恨颜轻轻才是。
“那对于周巧云呢,大小姐的心中,也是没有憎恨的吗?”
“怎么说呢……”颜轻轻其实也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件,她对于周巧云的憎恨情感,明显比颜茵茵要多,“更多的原因,我想是因为我曾经对她真诚以待过吧。就如同刘老三那般萍水相逢,但是却夺走了我最爱的琴舞先生,可是我对于他,只是觉得他如同一个工具一般,并没有过多的情感。
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我也想了很多,等到我让周巧云得到应该有的报应时,我想我会彻底忘记这个人。她不配占用我的任何一点回忆。”
“真的能够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吗?”
颜轻轻手支着下巴,她突然回想起上辈子,她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那是她度过最深奥的一本,却也是记忆最深刻的一本。
对于整个宇宙来说,时间只是人类所编造出来的一个单位而已。
对于人来说,几亿年的时间或许就已经是永恒。可是对于浩渺的宇宙来说,那可能只是一个瞬间。
所以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也都是相对而言。
很多时候死亡也是这样。
“我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我的心中将琴舞先生的死,当做是她去了远方,她从来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只是换了一个方式不能够跟我再有所联络。我的心中一定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后来我又想了想,周巧云死了和没死,对我来说最大的影响,也就是我会不会再听到她的消息。
如果日后我的耳边再也没有了关于她的任何讯息,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当做,她‘死’掉了?”
月明努力想要听懂颜轻轻说的话,但是她还是有些被她给绕晕了,“所以,在大小姐的心中。琴舞先生还‘活’着,而还周巧云却已经‘死’了?”
颜轻轻点头,“有一个伟人曾经说过,‘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他却死了。’我想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心情吧。”
月明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是,哪个伟人?”
“鲁迅。”
颜轻轻耸了耸肩,上学的时候从来体会不到这些句子的意思,但是有趣的事情是,当自己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这些句子就会出现在脑子里。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马车就已经到了琴舞坊。
颜轻轻下车之后,抬眼望去。
上一次她来琴舞坊的时候,这里还到处都是白色的纱幔,用来凭吊琴舞先生。
现在纱幔虽然已经扯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竟然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凄凉。
大概这就是景随人心吧。
到了琴舞坊的门口,月明上前叫门,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丫鬟过来看门。
看到是颜轻轻之后,她没有问什么,而是侧身让颜轻轻跟月明一同都进来了。
颜轻轻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她们进门之后,丫鬟还特意看了看她们的身后,有没有其他人的样子。
这种过分小心的行为,让颜轻轻感觉到琴舞坊或者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在小厅等了一会儿,丫鬟才将她带到了琴楚先生的房间门前。
“颜小姐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这位姑娘请随我在这边等候。”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月明还是抬头看了看颜轻轻的神色,在颜轻轻微微点头首肯之后,才跟着丫鬟一同离开。
颜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琴楚先生的声音:“请进。”
在见到琴楚先生之后,颜轻轻就有些惊讶,她的脸色相当难看,最明显的还是她的嘴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看上去极为虚弱,
“琴楚先生,你这是……”
琴楚先生抬了抬手,“无妨,只是受了点伤。”
颜轻轻自然是没有袖手旁观,虽说她这个医术是个半吊子,但是治伤这种操作,她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琴楚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你看看伤势。对于内伤和外伤的治疗,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琴楚先生原本也没有指望颜轻轻给她看什么伤,只是不太好直接拒绝颜轻轻的好意,便点了点头,让颜轻轻坐到她的身边,然后将胳膊递给了她。
颜轻轻伸手给琴楚先生诊了诊脉,琴楚先生便开始说话:“你今日前来,是有了杀害琴舞先生凶手的线索吗?”
颜轻轻没有说话,她松开了琴舞先生的手腕,一脸凝重地看向她:“你内伤极为严重,现在应该卧床休息才是,怎么起来了?”
因为是半路出家,颜轻轻只是靠着一本竹简才学会现在一身的本事。
对于内伤的诊断,竹简之中写得非常详细,而且极为准确。
琴楚先生现在的情况,跟上面所写的,心脉受损非常的相似。
琴楚先生倒是不以为然,微笑着说道:“我原本还以为是那些大夫诓骗我,现在你也这么说,倒是让我有几分相信了。”
自从上次琴舞先生的事情过后,颜轻轻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自己的金针包。
见琴楚先生这个样子,她二话不说,直接将金针包拿了出来,“我给先生施针吧?”
“不必那么费力了。”琴楚先生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或许很快我就可以去陪老师了。”
颜茵茵一边皱眉,一边挑选金针,准备为琴楚先生施针,“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
“其实你也不必再费周章,今日来的大夫已经说我是药石惘闻之症,余下的时间,我只是想要好好处理下琴舞坊的内务。就是可惜,还没能够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我的位置。”
颜轻轻听完之后,手上微微一顿,但是很快又立刻在几个穴位上面下针。
虽然她不知道琴楚先生究竟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但是她知道,如果琴舞先生还在,一定愿意不惜任何代价,保住琴楚先生的性命。
那么既然是琴舞先生会做的选择,颜轻轻愿意替她完成。
“你闭眼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好。”
让琴楚先生保留体力,颜轻轻开始全力对她进行医治,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颜轻轻的头上已经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而琴楚先生,则仿佛如同睡过去了一般。
施针大概一共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颜轻轻连着用了两种施针方式,希望能够最大化的发挥金针的效果。
而结局,也没有让颜轻轻的努力白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