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6日,对于陆程两家人来说是个好日子。
因为这一天,程夕终于可以出院了。
她出院,陈嘉漫没有去接,那天下雨,小初静前些日子有点感冒了,她怕把人带出去吹到风让病情又有反复。
孟远川把当天的事也都往后挪,过来陪着她一起等,顺便照顾小朋友们。
他虽是这个家里的新面孔,但因为这段时间常来,倒和陆疏桐、陆初静很熟了。陆沉舟的性格,是绝对想不到要和女儿们玩举高高、你追我赶这样的游戏的,但是孟远川会,他年轻有力量,双手抱起小姑娘,丢得高又接得稳,几乎一下就讨得了小朋友们的欢心!
而且他还不光会举高高,他的脚也好玩,两姑娘一人坐一条腿,他可以上翘下翘把自己的腿弄成个人体翘翘板,小家伙们就特别喜欢这游戏,见到他来就拉着他:“你坐,你坐。”
等他坐下了,就一人坐只脚,仰着同款脸要他:“翘高高。”
小姐妹如同打开了一条通往游戏新世界的大门,玩得不亦乐乎。饶是孟远川再年轻也差一点点累翻,后来还是程夕看不过眼了,把两小只哄下来,拿了画笔说要教她们画画:“妈妈要回来了,我们得给妈妈做个欢迎的卡片。”
她们还有想法得很,只做卡片怎么行?唰唰几笔就可以涂满一张纸,然后拿着自己画的画,指使孟远川和陈嘉漫从客厅进门一路贴到客厅里面,到处都都贴满了。
她们画的没什么章法,不过小孩子的眼里,连风都是彩色的,画到画上,颜色搭配奇特却又让人诡异地觉得好看。
就一点,不知道有强迫症的陆先生回来看到家里给女儿们摆弄成这样,会不会抓狂。
事实上,陆先生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这上面,进门的时候,他只随意瞟了一眼,顺手把一张贴歪的画摆正后,就再没有管过了。
倒是程夕兴致勃勃地看了看那些画,把女儿们招过来,一手揽了一只,问:“这都是你们画的?”
陆疏桐和陆初静点头:“嗯。”两小只倒也不揽功,还知道告诉她,“姐姐和叔叔帮帮,贴。”
要说“帮忙”的,被她们说成了“帮帮”。
两个女儿久未见到妈妈,居然也没有撒娇,只是软软地靠在程夕怀里,带点好奇地看着她,软软地问:“妈妈,你好了吗?”
由此可见,她不在的日子里,陈嘉漫照顾得她们有多好,心里是连点见不到妈妈的委屈都没有。
程夕回答了女儿们:“已经好了。”然后看向陈嘉漫,说,“这段时间,累到了吧?”
小丫头们有多粘人,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陈嘉漫一直望着她,闻言摇了摇头。
程夕把她拉过来,替她擦了擦脸上残留的颜料,说:“瘦了。”
陈嘉漫便觉得,自己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只要程夕还能这么温柔地看着她,和她说话,她愿意用尽一切去换。
她没说话,只是在她手心蹭了蹭。
程夕这一次生病,看似随着她的病愈,一切又都渐渐恢复了平静,不过,各人却都跟着有了些改变。
其中最明显的大概就是陈嘉漫了。
那天晚上,她还专程留了下来,趁程夕和程外婆他们在说话,把陆沉舟堵在洗手间门口——不这么堵不行,陆沉舟现在恨不能把程夕当成自己的眼珠子看着,寸步都不离她左右,陈嘉漫想和他单独说句话,就只能不走寻常路。
只是她这路也太不寻常了些,陆沉舟察觉到她的意图,扭头看了看现下的环境,半晌无语。
陈嘉漫才不管他呢,直通通地问:“你难道真想把兔子妈妈看管起来吗?”
所以说,处得久了,自家人都懂自家人的脑回路,陈嘉漫一眼就道破了陆沉舟的打算。
陆先生一脸深沉地望着她,她就又说:“有时候,爱得太深也是种压力,兔子妈妈会那么累,未尝不是我们都太爱她,也太依赖她,让她压力太大的缘故。”
陈嘉漫说别的可能都没有用,但是说起程夕的病,陆沉舟就不能不放在心上。
尤其是她还说:“你以为天天守着她就能逼她快些好起来?不会的,她只会把自己的病痛藏得更深,然后有一天,你会彻底失去她。”
陈嘉漫早就看不惯陆沉舟了,所以这一会,她啪啪啪说得十分痛快,然后说完就走了。
陆沉舟:……
一点反驳的机会也不给她,丫头脾气和勇气都很见涨啊!
夜里陆先生趴在床上看着程夕,直看得程夕心里发毛了,他才冷冷淡淡地问:“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压力很大?”
陆沉舟那眼神,程夕还以为他是手里捏了把大锁,在研究怎么把她锁起来呢,冷不丁问出这么通情达理的一句,吓得她腿一软差点给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反问:“什么意思啊?”
是不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啊?
程夕打生病醒来就在想这个问题,现在终于受不了了,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陆沉舟仍瞅着她,冷脸:“没有。”把她卷进被窝里,搂紧了她。
程夕都习惯了,也不反抗,任他搂着。彼时天气还不算太凉,屋里却开了暖气,他这么将她蜷得严严实实的其实很不舒服,没一会,程夕身上就出了一层毛毛汗。
陆沉舟探手摸到了,扒开被子看着她莹润明丽的脸,一点一点替她把额头上的汗水都拭尽了,才说:“程夕,我很害怕。”
她愣了愣,仰头望着他。
陆沉舟说:“知道吗,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把你锁起来,才能让你好好的、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你那么累,工作是没有必要做了,孩子也不用再管,我会把他们送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你只能好好在待在我身边,才可以见到他们。”
程夕听得心头一紧,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陆沉舟说:“想到你会死,我就忍不住想要疯。”
这是她发病以来,陆沉舟和她说得最多的话了,可是内容却令人惊恐。
尤其是他的语气,平平无奇,冷而淡,却半点也不容人忽视其中的真实性。
他想要做的,还没有做不到的。
程夕咽了口口水,有些虚弱地说:“陆沉舟,你说过的,你不会折断我的翅膀。”
“是啊。”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我不能折断你的翅膀。”他轻声低喃,“天使不能飞还是天使吗?所以程夕,以后你要多爱自己一点啊,别让我这么害怕,好不好?”
程夕真的极少哭的,这会却忍不住一下就眼泪呛出了眶,她用力地抱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