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孟远川这一招真算是投了小醋王的所好。
小家伙本来就对他印象挺好的,这下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回去的路上就一直和陈嘉漫说:“孟叔叔人好好啊。”到家了还和程夕讲,“孟叔叔可好可好了。他家里也好好玩,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而且他还有机器人哦,超可爱,还会拖地会说话的机器人。”围着妹妹模仿机器人夸张地讲话,“‘你家怎么这么脏?’”
他在那头尽情撒欢的时候,陈嘉漫已经把那堆机器人碎块给程夕看过了,等他炫耀完,程夕就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儿子:“你喜欢,所以就要把人家的东西给拆了?”
小醋王顿时气弱了下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好奇。”
“跟人好好道歉了吗?”
点头:“嗯。”
“做错了吗?”
“错了。”
“错哪?”
“不应该把别人家的东西拆了。”
“嗯?”
小醋王抖了一下,又弱弱地说:“不应该没有经过别人同意,就把别人家的东西拆了。”
程夕却没有轻易放过他:“人家愿意原谅你,那是人家好心,不要以为每次都可以得到别人的谅解,未经同意就擅自动人的东西,是最失礼的表现。陆博文,既然你答应了要把它原样装好,那你就一定要做到,如果做不到,怎么办?”
陆博文:……他才五岁,他还没想到。
程夕便替他决定了:“如果装不好,那你就自己赚钱,买一个还给他吧。”
“自自……自己赚钱?”怎么赚啊?
程夕语气淡淡的:“有的是让你赚钱的机会,打扫园子、清理马桶、帮阿姨搞卫生,都可以赚钱,我会给你列一个价目表,你自己安排着去做。记住了,买机器人的钱,必须是你自己赚的,如果让我发现你动用了零花钱,陆博文,你会后悔的。”
陆博文:……
所以说,妈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呜呜。
然后转头,看到一脸幸灾乐祸的陆沉舟,顿时又觉得,妈妈比爸爸还是要可爱一点。
= =!
至于和妈妈告密的姐姐,嗯,正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就……不和她计较了。
陈嘉漫还不知道自己被免于计较了,她其实也不是同情小醋王,她是挺疑惑自己的,怎么就答应做孟远川的烧火丫头了呢?
给他做几天饭,其实也就差不多是当几天的烧火丫头吧?
所以等程夕教完子后,陈嘉漫就专门和她请教:“受伤的病人应该吃些什么比较好?”
程夕:“给孟队长做的?”
“嗯。”陈嘉漫表情挺平静的,关键是她自己完全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正常,她做错事,然后帮他一些忙算是弥补,在她来说,是很公平的事。
程夕就也以为是她想要弥补人家,虽然觉得类似的咬伤不需要特别忌口,可陈嘉漫容易多想,能给她找点事让她减轻一点负罪感倒是挺不错的,就也认真帮着参详:“不用特别给他做什么,注意饮食清淡,少吃些辛辣刺激的,营养全面一些就可以了。现在天气冷,伤口没那么容易好,你提醒他,一定要注意不要让伤口沾到水。”
陈嘉漫都很认真地应了。
她做事认真,第二日很早就起来,列了个菜单,真就让阿姨帮着把东西都买了。原本她是想自己做的,不过在试着做了个菜后,她默默地把烧菜的任务也交给了阿姨。
孟远川一个人吃不了多少,陈嘉漫准备了好几样,但份量都不多,估摸着能够他吃饱。
她准备前就给他打过电话,孟远川说他这几天都在家,所以做好后陈嘉漫就直接拎了过去。
门口保安显然是被打过招呼,她一去就主动给她开了门。
孟远川起来有一会了,来开门时衣着整齐,沙发旁的电脑还开着,电脑旁的茶杯袅袅泛着热气。
想必他是一边做事一边等饭吃。
陈嘉漫怕耽误他干活,也不进去,就在门口将食盒递给他:“放在你这,我晚上再来换回去。”
“你不进来?”孟远川犹豫地说,“伤口有点不舒服,我还想请你帮我看看呢。”
这么一点小伤,卖惨可耻!孟队长在心里一个劲地鄙视自己。
可效果很好,陈嘉漫犹豫了会,换鞋进来了。
程夕的家空旷,孟远川的家就布置得错落有致多了,今天天气回暖,他将窗帘都拉开了,屋内十分亮堂,让进来的人总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陈嘉漫并不就坐,立在那儿一副给你看完我就走的样子。
“我有点饿了。”孟远川说,“能先吃东西吗?”
陈嘉漫只好点头。
孟远川就笑笑,说:“我吃饭有点慢,要不你先看看书?或者玩玩游戏?还是看电视?”
他一气提供了好几个选项,见他还有要说下去的架势,陈嘉漫抿了抿唇:“看书。”
孟远川就把她带去书房,他一楼的布局简单,客厅、餐厅外加一个书房。
孟远川的书房约摸也是他待客的地方,里头布置是半办公环境半书房,他家的书架小巧精致,书并不多,陈嘉漫粗略看了一下,挑了一本《图解野外生存手册》慢慢翻了起来。
她有点阅读障碍,书看得很慢,一字一句读过去,只有时候看到画得有趣的画,手指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在桌上临摹。
孟远川过来,就见正午暖暖的阳光下,她白皙柔嫩的指尖轻轻划过桌面,像是在跳一场寂寞的单人舞。
无人围观,却惊心动魄。
他站在门口没有再进来,陈嘉漫却发现了他,她没有收回手,仍旧那么慢慢地比划着,一边比划一边说:“我小时候没有朋友,我妈不要我,我爸不愿意管我,所以很小我就跟着奶奶到处捡破烂。我还记得我上学前看的第一本书,就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是一本小开本的《图画捉迷蔵》,厚厚的一小本,是我画画的启蒙老师。”
“一开始,奶奶觉得我根本就不懂,所以不肯给买笔和纸,我就用捡来的黄土块当笔,在自家的院子里画来画去。后来奶奶嫌脏,便和镇上的一个老师讨了好多学生用过的旧本子,拿给我让我学着画。”
陈嘉漫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提起这些旧事了,她惊讶自己居然仍旧记得那么清楚,那些画在水泥地板上、落在旧本子上的不甚清晰的画,一幅一幅像是电影胶片一样在她眼前闪过。
她的幼年在外人看来那样贫瘠和乏味,可是因为有了画画,她从未觉得那是种苦难,她可以一日不吃饭,却不能一日不画画:“发现我有画画的天赋后,奶奶才开始帮我收集旧书本,她不认识字,只要看到有画的就捡回来给我,我的房间里推了好多好多书,里面最多的就是这种画册。”
“我几乎把每一本都画到了,画的画也越来越好,那时候我和奶奶说,我要做画家,做一个优秀的,让所有人都仰望我的画家,让她可以以为我骄傲。”
孟远川轻声说:“你现在已经是了啊。”
“是啊,我已经是了,但是,她却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