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陈嘉漫曾经亲历过死亡,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有些茫然。
心头钝钝的。
程夕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头,陈嘉漫回过神,在她手背上蹭了蹭,轻声说:“我答应给他们做的东西还没做呢。”
孟远川这时也过来了,闻言说:“不急,先过去看看吧。”
飞舟原定了年前要结婚的,可一直没收到消息,想来是婚礼因为骤然而来的病情取消了。
陈嘉漫没有细问的打算,她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就跟着孟远川走了。
她神思有些恍惚,到孟远川俯身过来给她寄安全带她才发现自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他凑过来,她也不敢动,也没有接过手说不用,就那么缩在那任他帮忙。
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吧?彼此间好像真的陌生了一点。
孟远川低头给她扣带子的时候轻轻问她:“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她挺好的,小醋王放寒假后,程外公外婆歇了店,将他们四个小辈都接了过去,然后天天鸡汤鱼肉骨头汤轮着喂,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弟弟妹妹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盈了起来,其中以小醋王最夸张,程夕和陆沉舟来接他们的时候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圆润的小胖子是他们的儿子!
所以孟远川这么问,陈嘉漫点点头,还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好气色亮给他看。孟远川瞧见了她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笑:“那就好。”他坐回去握住方向盘,“我过得很不好,”他低声说,“陈嘉漫,我很想你。”
陈嘉漫的眼皮颤了颤,她转头看向窗外,不能迎合,她就只有假装没有听到。
孟远川又等了会,才发动车子慢慢驶了出去。
新年刚过,街上依旧还留有新年的余味,却又没有前几日的冷清,铺面大多开门了,热热闹闹的有不少人来往。
孟远川车开得很慢,虽然真情吐露没有得到回应,他还是很快打起精神主动和陈嘉漫说飞舟的情况。
说起来,飞舟是去新疆救援那次查出来的癌症,那一次他因为突然晕倒被孟远川强压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在他的头颅内发现了一小片阴影。
当时就怀疑是脑部肿瘤,但飞舟拿到结果什么都没说,回来后一个人跑去肿瘤医院做了检查,最终确诊。
“肿瘤的位置有些麻烦,医生说手术风险很大,他本来也没想治也不想说出来的,可是他突然取消年前的婚礼总要有个原因,小野就去查,查到了医院的缴费单子。”孟远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们准备过两天去北京,因为预计治疗费用很高,以他家的经济条件承受起来还是很困难,所以我们队里给他凑了点钱,我也以你的名义捐了些,到时候见到飞舟,他如果提起,你认下就好。”
陈嘉漫问:“多少钱?”
“回头我把明细发给你。”
陈嘉漫点点头。
陈嘉漫因为是和林梵吃了饭再赶过来的,到得就有些晚,几乎绿洲队内的骨干成员都已经到了。
飞舟因着过两天就要上北京了,婚没结成,但是蜜月还是想和媳妇度一个,远的地方也去不了了,就在眉河边上的酒店开了间江景房,当是出来度过蜜月了。
陆沉舟就在酒店钱柜包了个大包间,让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飞舟看到陈嘉漫还挺高兴的,说:“我媳妇喜欢你,你能来我真是很高兴。”
飞舟的女朋友,也可以说是他媳妇小野就和他站在一起,飞舟瞧着神采飞扬的,小野却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模样,和陈嘉漫开玩笑说:“那个萝卜雕刻果然干掉了,完全变了形,我还等着你送我一个不会变形的呢。”
陈嘉漫想着孟远川送自己的那块白云母,很认真地点头:“对不起,我回去就做。”
前阵子太忙,事情一件接一件,她真是把这事给忘记了。
小野看她如此郑重其事,忍不住笑了,柔柔地说:“没事,等我们从北京回来,它正好可以当作是飞舟康复的礼物。”
陈嘉漫应说:“好。”看向飞舟,飞舟那天的表现有些亢奋得过分,他听小野那么说后愣了一下,然后也不避讳,从后面抱住她,对陈嘉漫说:“那我可就等着了。”
他说话时还冲孟远川飞了个眼色,很有内涵的样子。
孟远川没理他,护着陈嘉漫往里走,他姿态保护感十足,那些人想闹气氛就起哄说:“老大,迟到这么久,情歌对唱来一个呗?”
陈嘉漫特别不喜欢这样的时候,她莫名会从心底升起一种恐怖的惊悚感,但她也知道这就是人与人应酬该有的一部分,所以她努力克制着不要太害怕,表现在外面的她就是怯生生的,落在看不惯她的人眼里,大约就是很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而因为她长得又实在太好看,大多数人会觉得这样的陈嘉漫像只一不小心闯入人群而容易受惊的小兔子,让人都没法去闹她。
孟远川又护得厉害,以眼神示意那些人别过份,将她和小野安排坐在一处,让小野照顾她,然后一撩袖子,“唱歌是吧?小意思!”
众人一齐鼓掌欢呼,还有人吹口哨。
孟远川十分镇定地走到台上,拿起话筒:“今天还是农历新年呢,这首歌也算是个祝福,希望来年,我们还聚在这,齐齐整整的。”
“好!”大家闻言都正色了许多,用力地鼓着掌。
陈嘉漫坐在角落里,所有人看着台上,只有她,无意中注意到飞舟,听孟远川说“齐齐整整”的时候,他眼里划过一丝黯然,唇边的笑容,很苦。
音乐声响起,孟远川挑的是比较有历史的一首歌了,优客李林的《祝福的歌》。
这歌有些偏,场上大多数人都没听过,但孟远川走没走调还是听得出来的——因为他根本就没踩着调。
终于有会唱的受不了,起哄说要把他赶下来,大家正闹着,门忽然被推开,歪歪牵着个年轻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离门边近的最先看到他们,然后一个扯一个,一个扯一个,刚刚还喧闹的包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音乐声空空地响着。
“抱歉,我来晚了些。”在这一室诡异里,歪歪镇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