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至此,小赵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那些痛就像是永远也消失不掉的伤疤,一直存在在自己的内心里。
他之所以对林玉荣多了一份尊敬,也是因着她这个母亲做的够称职。望着林玉荣的脸,他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我有兄弟五个,我是老小。在我五岁那年,我妈为了挣工分,拼了命的干活,最后累倒了。当时,看病吃药花了不少钱,家里本来就穷,兄弟姊妹又多,可以说那几年我们真的就是到了吃不上饭的地步。
我爸有些撑不住了,时间久了就开始发脾气。他总觉得家里之所以会过得那么苦,都是我妈的那场病连累的,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发脾气,后来就渐渐地开始摔东西,再到动手。
那几年,我们兄弟姊妹几个,整天就是在父亲的打骂声中度过的。那时候我最小,每次看到我爸打我妈的时候,我都感觉就好像世界末日了一样,看到我爸爸的脸,就好像人们口中常说的魔鬼一样,心里既害怕又无助。
害怕的是,父亲会不会失手将母亲给打死了,我以后是不是就是没妈的孩子了?无助的是,我想去帮助妈妈,可我那么弱小,什么忙都帮不上。
记得我七岁那年,我以为我长大了,可以保护妈妈了,可是当我站出来保护妈妈的时候,却被爸爸手里的拐棍毫不留情的敲在了脑袋上,他的力气那叫一个大啊!当时脑袋直流血,把我妈吓坏了……”
说到这里,赵亮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那笑容里,却是不掺杂着任何的感情色彩。有些记忆,在心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清楚的。所以,父亲在他的心中,不存在任何的情感,即便当兵这么些年不回家,他也从来不会想念父亲。
“你看。”赵亮说着,侧过脑袋来让林玉荣看。在她的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且稍微有些凸起。
借着微弱的月光,林玉荣看到了。再加上赵亮说的这些经历,她联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在高志军打自己的时候,想必高雅的心中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林玉荣在同情赵亮的同时,又很庆幸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手,不然,这样的婚姻持续下去,只会给孩子的内心带来更大的创伤。
“我没想到,你竟然……”林玉荣后边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了。看起来这样活泼开朗的小赵,竟然内心也隐藏着这样大的忧伤,真的挺让人心疼的。
“现在,我长大了,能保护自己了。我虽然恨我的父亲,但我始终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我就尽量不回家,不见他!”赵亮笑了笑,似乎稍微有些释怀了。这些年来,在部队,对他最好的就是高志远。
其实,刚进部队的时候,赵亮真的是一个性格十分内向的孩子,不怎么与人打交道,特别的孤立。但高志远对他很好,一直以来都很好,很有耐心。他会倾听他的心事,会劝慰他让他乐观。时间久了,他在高志远那里得到了从未得到过的关怀,所以便将所有的信任都放在了高志远的身上。
这对于赵亮来说,是一份亲情以外的亲情。
他一直渴望而又羡慕的亲情。
“那后来,你父母亲……怎么样了?”林玉荣关切的问。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母亲重病去世了。其实我觉得,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累计下来的心病。有时候我经常会想,父亲这样打母亲,为什么我妈就不肯和我爸离婚?临走前,我妈拉着我的走,笑着说:亮亮,妈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你长大了,即便你爸给你找个后妈,也欺负不了你了。”
赵亮说到母亲的遗言,泪水浸湿了他的视线,昏黄的月光倒映在他的泪光中,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眼眶。
赵亮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承受了那么多,却始终还要和这样残暴的父亲继续生活下去?可是,到了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明白,母亲是怕父亲找了继母,他的日子不好过。
在这个家里,他是最小的,也是母亲最放心不下的。
而林玉荣也感动不已,她知道同是身为母亲,赵亮的母亲到底都承受了一些什么。如此想来,她还是有些惭愧的,她没有做到像赵亮的母亲那样,一直坚持下去。
“姐,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你的做法是对的。虽然我妈的用意是为了我好,可是,她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亲眼目睹着她挨打,我的内心是一种怎样的无助和恐惧,这种折磨是一般人不能够体会的。”
赵亮强忍着泪水,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起来。多少年了,他都不愿意在揭开自己的伤疤!然而,今天他将自己的伤疤重新撕开,就这样血淋淋的摆放在林玉荣的面前,无非就是想要告诉林玉荣,母爱虽然是伟大的,但是,也得走对了方向才行。
他是一个男孩子尚且如此,更别说林玉荣的孩子还是个女孩,那种经历真的太痛苦了。
林玉荣内心感慨万千。虽然她与赵亮今天也不过才第二次见面,但因着赵亮的经历,林玉荣对他产生了太多的同情与怜惜。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想要伸出自己的手去好好的呵护他。
“小赵,以后我就是你亲姐。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以后有时间就常回来看看。”林玉荣满脸真诚的说道。
“谢谢你,姐。”赵亮没有想到林玉荣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内心自是感动万分,望着林玉荣的眼神里也充满着感激,他知道,林玉荣是个心善的人。之所以会说这些话,无非就是因为同情他,心疼他。
“应该是我谢谢你。”林玉荣微笑回应。
话音刚落,大门吱嘎一声打开来。林玉荣转头望去,却见是林父开了大门走出来。
林父看到林玉荣站在门口,显然有些愣怔,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说话:“怎么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