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堂内伙计瞧着那斜对面的回春堂,四个伙计,四个都探了个脑袋瞧着外面,一个接一个,像长在一根藤上的果子。
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都盼着那头闹起来。
药铺子里死人,那可是头等大事,到时候发生了,指不准会闹成什么样?
想他们当初保和堂不过就是买了几个假药,就被人给挑唆得差点下不来台。
这回可是好了,就等着瞧那回春堂出事。
要晓得,这卖了假药和医死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们保和堂卖假药被人给唾弃,那回春堂医死人也遭人唾弃,呵,扯平了!
秦小爷摇着折扇端坐堂上,正和那莫大夫聊着瀚庆的风光。
白须老者摸着胡须在门口叹道:“哎,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要没了,瞧着就心疼。”
这白须老者本也是大夫,但实则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仗着那涂老板找来的一个亲戚。
看些小毛病倒是尚可,但若是大毛病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秦小爷如今请来了年轻有为的莫大夫,自然是用不上这老者。涂老板厚着脸皮求了秦小爷留了他,最后只落了个打杂烧饭的伙计做。
保和堂内生意自打受了重创就一蹶不振,来的客人并不多,白须老者没多少事,忙完了便也凑到了四个伙计堆里瞧热闹。
他比不得莫大夫,莫大夫说不行,那定然是不行。
一旁几个伙计也如此认为,却并不觉可怜,而是巴不得那边出事。
出了事多好,这出了事多好!看他们回春堂还能招摇几日!
五人立于门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谈笑间竟然还有几分笑意。
有人道是:“得了,这是棺材盖定论,咱们且等着,一会儿涂掌柜回来了也就这么回事……”
“是啊,也就这么回事,还能起死回生不成?咱们莫大夫多厉害,都说瞧不得那孩子肚子上的窟窿,那不成他们回春堂还瞧得了?还能堵得上了?”
白须老者回头瞧着莫大夫讨好笑道:“莫大夫,你这么年轻就这般医术,老朽可见得不多啊,莫大夫可真是年轻有为,厉害厉害!”
莫大夫笑笑,耳根微红,“哪里哪里,涂大伯言重,我哪里担得起这名声。”
“担得起担得起,莫大夫你都瞧了这么多年的病,年纪轻轻的比我这么大把年纪的都要靠得住,能不是厉害?”
莫大夫笑笑,秦小爷也道:“你从医这么久,委实不容易,若非是这地方拘束了你,你定然更能有所为。”
得了秦小爷这话,莫大夫即便是克制,也忍不住露出了直达眼底的笑容,“谢秦老板抬举,只怕我配不上秦老板赏识……”
白须老者道:“哎,配得上配得上,定然是配得上……”
门口几个伙计听着挑眉,人莫大夫是秦老板跟前的红人,老头子都赶着去巴结,呵。
几人还未开口说什么,忽而就见那回春堂门口处人群里一阵骚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几个伙计连忙招呼了那白须老者,让他也赶紧来瞧瞧。
白须老者摸着胡须回头,“这有啥可看的,医不好出事了。”
几人一阵哄笑,可不想那人群里忽而朝这头呼啦啦地跑来一人,仔细一瞧,是哪涂掌柜。
白须老者道:“你瞧,涂掌柜回来了。”
几人本想幸灾乐祸,可瞧着那涂掌柜的脸色,却是不大正常。
“涂掌柜,那边人是不是已经死了?”白须老者问道。
涂掌柜走近却皱着眉头,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死了个屁,这人又被救了!”
被救了!!!
堂内一直摇着折扇的秦小爷动作一顿,眸子看了过去。
堂内人脸色俱变,哪怕是那莫大夫也不得不看了过来,放在桌上的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治得了那孩子,那孩子肚子上的肉都翻起来了!”伙计中有人道,对此根本就不信。
涂掌柜看了一眼那人,却是道:“真的,真的被人给救了!”
白须老者一声惊叹,“回春堂竟然有如此厉害的大夫,莫非是那葛掌柜?”
葛掌柜会医术,经验丰富,的确也不无可能。
但那涂掌柜却道:“哪里是他,他早就说自己治不了了。”
秦小爷身边的边永迟疑地看了眼已经停了动作的秦小爷,开口问道:“那那人是谁?”
说起那人,葛掌柜嗤笑一声,却又露出一副不甘心的神色,“说起来你们不信,那人就是上回同了莫大夫一起来的那个女人。”
女人,还是上回就来的那个女人!
众人立马就想到了是谁,一阵惊愕,那个女人,怎么会是那个女人?
伙计中有人看向莫大夫,问道:“莫大夫,你不是说不能治么,怎么那个女人就行了?”
“是啊,你不是大夫么,她一个女人竟然就给……”
秦小爷神色莫测用那折扇拍了下桌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叩击声,“有完没完?”
几人微怔这才收嘴,不敢再多言。
再看那一旁的莫大夫,却是垂了头露着几分尴尬。
白须老者眼眸一转,“你们都别说了,这女人只怕是唬人的,那窟窿她能堵住?”
涂掌柜翻了个白眼,“可还真就堵上了,人说着叫什么,叫什么缝合,个个都称奇!你再看咱们镇上的,谁会这个?”
莫大夫拳上的骨节悄然白了几许,抬头神色奇怪问道:“缝合?”
“可不就是缝合,我还是第一遭见……”
回春堂内。
葛掌柜腿软地坐在堂内椅子上,手抖地扶着茶杯喝茶压惊,一旁的伙计瞧着好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掌柜的,你这手抖个啥?”
葛掌柜一口热茶烫了嘴,抬起手就要去打那人,“胡说八道,谁手抖了?”
可抬到一半,那伙计就跳了老远,瞧着顾水姚道:“你瞧人姑娘都没抖,你抖啥?”
葛掌柜咂嘴,瞅了一眼淡定叮嘱那妇人的顾水姚,头皮发紧。
这好端端一个姑娘家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那个血腥的场面,面色不改不说,还拿着根针挑着那伤口的皮肉,就跟缝衣裳似的,这是个正常人干的么?
这是个女人干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