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深呼吸,你一定可以的。
顾水姚在心里为自己打气,纵然心头早已暴躁地恨不得掀桌,可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为了王肃,为了候氏,她忍!
而走在她身前的候氏何尝不是如此?十多年没有回来,候府想必已经并不将她看做侯府的人了吧。
不过是不是看做侯府的人都没什么不同,哪怕她还是侯府的人,侯府里也没人会将她放在眼里。
眼前不远处就是侯府的议事前厅,走廊处也沾满了侯府的下人,她每往前走一步,就仿佛所有目光都看着她,而她的脸色也越发苍白。
仿佛前面的地方是恶魔的洞穴,是令人恐惧的地狱那般,吓得她连呼吸都不敢放松。
侯府还是一如过往的繁华,可是她却不再是过去的自己,再次回来,她浑身都在抗拒。
好不容易走到大厅前,她早已手脚冰凉。
顾水姚紧随其后,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见候氏没再靠近,她也停了脚步,两人站在了前厅中央。
明明天色昏暗,可她仍旧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各色目光,有轻蔑的,有讥讽的,有好奇的,形形色色看得她浑身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侯府的前厅很大,门口摆放着两盆和人差不多高的盆栽树,修剪得颇为有形。
门口两侧每一侧都站着三个丫鬟,这些丫鬟穿着统一的服饰,梳着统一的发髻,即便是站着也都规矩得体,俨然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再一次的,她意识到自己穿得还不如下人……
前厅前主座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梧,剑眉高挺,黑眸坚定而又严厉,棱角分明的脸有几分王肃的影子。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候爷,也就是王肃他亲生父亲了。
而坐在他一侧的女人则是一张鹅蛋脸,三十多岁的模样,面白唇红,皮肤白皙,看起来纯良淑德。
想必这也就是那吴嬷嬷嘴里的大夫人了。
而至于坐在右侧的另外两个女人,顾水姚表示除了貌美看不出其他什么特点,而至于坐在左侧的两个男子……
一胖一瘦,一矮一高,对比很明显,她略过那胖得像个冬瓜一样的男子,直接看向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那人一身玄色暗纹长袍,黑发高高束,脚下着着长靴,腰间戴着玉佩,面容是熟悉的,看感觉却大不一样。
泛着暗光的玄色长袍让她微微失神,过去和现在的两张脸重叠在一起,明明是一个人,可为什么感觉却变了这么多。
浑然天成的高贵和霸气,刺得她鼻尖发酸,眼眶酸胀。
而就在这时,那人也回头看了过来,连带着那个长得如包子脸一样的男子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她身上。
王肃坐在那头眼眸一亮,霍然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眼看就要朝她走来。
她心头一颤,眼眸闪动着惊艳。
知道他长得不错,可不知道一个人的服饰对一个人的容貌有这么大的影响,现在的王肃简直英俊地不像话,完全看不出是在大山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
高大又英俊,她的男人仿佛行走的荷尔蒙,让她快要留鼻血。
可王肃还没走过来,坐在主座上的候爷就狠狠拍桌,面色低沉道:“坐下!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一声训斥如雷贯耳,完全能彰显出侯爷此刻的怒意。
王肃脚步微顿,回头看了怒意满满的候爷,却还是走了过去。
没有任何辩驳,也没有任何求情的话,单纯的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压根没将侯爷的话放在眼里。
坐在主座上的侯爷勃然大怒,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他又是一阵训斥,“你……你个逆子,我的话你竟然也敢不听了,你信不信我——”
王肃上前抱住了许久不见的小妻子,轻轻掀唇,“就赶我走么?”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可却铿锵有力,不容置喙。
侯爷一怔,半晌没提上气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一旁元氏忙不迭一做起了和事老,赶忙劝起了侯爷,“候爷息怒,三少爷也是见到妻儿心情激动,一时之间就忘记了规矩。”
一时之间忘记了规矩,这话可说得大有意味。
果然他说完之后,本就震怒的候爷越发生气,狠狠瞪了王肃一眼,冷哼起来,“忘了规矩?我看根本就是没规矩!”
“侯爷,哎,侯爷,您可千万别动怒……”元氏赶紧又劝了一句,见侯爷还是满脸怒意,她便求助似地看向了王肃,“三少爷,你也少说几句吧,你瞧你将你父亲气得!”
瞧着倒是一脸着急的模样,仿佛这世上就她最焦心王肃父子的事。
可这哪里是劝人不要吵架,这根本就是劝人赶紧吵架。
这样一来,如果王肃不主动认错,那候爷就会更生气。
果然是厉害。
顾水姚有些心疼地看向王肃,可不想王肃此刻也看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顾水姚微怔,“……”
王肃似笑非笑看向元氏,“大夫人不必做戏,父亲如果真的动怒想赶走我们,夫人应该开心才是,难道不是么?”
元氏一怔,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固,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肃,“……三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夫人所想的意思。”王肃勾唇。
元氏不是傻子,她知道王肃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轻易掌控的孩子,眼前的王肃对她充满敌意,明显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干笑起来,“怎么会呢三少爷,你是开玩笑的吧!你离开侯府这么多年,你知道我心里多愧疚么?我甚至都很后悔,后悔当年自己没能挽留你们,让你们离开……”
王肃冷笑。
元氏又道:“一听说你们快回来了,我立马就收拾出了你们的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换了一遍。我知道我和候夜这些年来的确有过失,所以这次你回来,我和候爷已经商量过了,一定会加倍赔偿你以及候姨娘。”
一声候姨娘,听得候氏浑身一冷。
“大夫人如果真的想接我们回来,早就该接了我和我娘回来, 何苦等到现在?你说你们思念我们,那十多年了,你们怎么才想起来我们母子?所以大夫人,父亲要赶我走,我现在就可以走。”王肃冷笑,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元氏所描述的谎言。
侯府,他根本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