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边抬目细细看向那婢女,只觉得她眉眼间似有几分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姜边略一思索,突然想起,这宫装婢女,可不就是之前城门口那做书童打扮之人么?好像是叫清屏……
此时她神色焦急,看向洛战枫的眼中带着几分犹豫。
“有话就说。”洛战枫剑眉微拧,冰冷深邃的眼底隐隐露出几丝不耐烦。
“公主,”清屏面色挣扎,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的,“公主吵着要见王爷,否则她就……”
“如何?”洛战枫嘴角一勾,抿出抹嘲讽的冷笑,“又要自杀?”
洛战枫开门见山的直接让清屏面色尴尬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苦着脸央求到,“公主的性子王爷也清楚,所以,奴婢求王爷去看看公主吧,不然……”清屏的脸上露出为难神色,战战兢兢地继续说到,“公主一定不会轻饶了奴婢。”
洛战枫冷冷乜了清屏一眼,目光又偷偷地瞥向姜边,那意思,似乎是在征询姜边的意见?
姜边眯眼笑着点了点头。
洛战枫轻哼一声,冷冷一个甩袖,便随着清屏大踏步地离开了。
姜边努了努嘴,百无聊赖地在原地踢着小石子,静心等洛战枫回来。因为,离开之前,他用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警告过自己,让她不要乱跑。
“切,真是霸道。”姜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来回踱着步。
正此时,一个小太监垂首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说到,“王爷因事耽误了,特让奴才来带王妃去洗尘殿。”
姜边蹙眉,犀利如电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太监,倏地眯眼笑到,“那有劳了。”
“王妃客气了。”小太监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便半哈着腰在前面引路。
姜边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一路小心地留意着四周的环境变化。
“王妃真是好福气,王爷乃是当今圣上的兄长,又战功赫赫,跟着王爷,王妃这一辈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小太监的话中带着几分讨好。
姜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搭话。
“王妃长得跟天仙儿似的,也难怪会让王爷对您青睐有加,羡煞旁人。”小太监一边夸赞姜边,一边偷偷拿眼去乜姜边,见她神色无碍,眼底不由得飞快划过一抹诡谲神色。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姜边见这小太监带着她越走越僻静,不由得疑心更甚。
“王妃莫急,这拐过前面那个弯儿,就到了。”小太监笑得一脸讨好。
姜边见此神色微冷:她倒想瞧瞧,这人,究竟要搞什么花样!
姜边戒心顿起,周身肌肉紧绷,灵动的眸子飞快地留意起四周的环境,以便紧急时刻,能迅速地拟订逃跑计划和路线。
出招之人,既然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若不配合点,岂不是让人瞎忙活一场,其心难平?
“王妃,到了。”小太监半哈着腰恭声说了句,笑得很狗腿,“奴才既已将您带到,这就告退了。”
小太监说着匆匆行了个礼,然后便飞快地退了下去。
姜边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黛青色的眉毛慢慢地拧在了一起:既然来都来了,那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况且,她倒也想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是想要玩什么花招!
姜边嘴角噙着抹冷笑,抬步坚定而又缓慢地,沿着那条鹅卵小径走了进去。
曲径通幽处,小苑花木深。
拐过一片竹海,眼前竟是另有一番天地!
红漆木栈一拐九弯,底下碧波荡漾、曲水流觞。木栈尽头,有一座由青竹构造而成的小苑,上有匾额书:方苑。字体如铁画银钩,笔走龙蛇,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刚柔并济中彰显了提字之人方圆兼备的品性。
“咯吱!”
木门应声而开,姜边连忙闪身躲进了一旁的矮木丛中,透过枝叶缝隙往外瞧去。
只见一长发披散及腰、白袍遗世的男人怀抱长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然后盘腿坐在了临水的木栈上。
他弯着身子伸手往下一捞,取出了顺着水流漂下的酒盏,一仰脖子便喝了个干干净净。
一杯酒下肚,男人似乎有些醉了。他两颊腾上两抹红晕,映在苍白的脸上,越发显得瑰丽。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他一勾指,淙淙的琴声如泉水般叮咚唱响,直听得人如痴如醉。
突然——
“铮!”
随着一声锐响,琴弦毫无征兆地断在了男人的指下,指腹割破,鲜血如同泣泪般从那细长的伤口中滴滴涌出。
男人半眯的眸子陡然暴瞠,他一甩袖,“咣当”一声将长琴扔了出去。
他倏地起身,红着眼疾奔几步走至落琴处,抬脚狠狠地剁在了那琴弦之上,口中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声:“你!你!连你也要欺我么!”
男人双目猩红,面容狰狞,歇斯底里的模样和一个疯子没有什么两样。
姜边被骇得心口猛地一跳,直觉此地不宜久留。
放着酒壶和酒盏的木质托盘顺着曲折的水道漂下,流经姜边的眼前时,她才看清,原来托盘之上是有两个酒盏的。
难不成,他还约了人?因着没等到人,所以恼羞成怒地砸琴?
姜边觑目再看向那人时,却见他竟然落下泪来。
涟涟泪水顺着他苍白绝美的脸颊溜出两道水印,徒为他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病弱之美。
“……束……”
他薄唇颤抖间低声吐出了几个字,可惜姜边离得太远,隐隐约约间只听清了一个‘束’字。
偷听墙角,窥人隐私,确实不是什么道德的事情。所以,她还是尽早撤退为妙,免得惹了一身腥,洗都洗不掉。
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一步、两步……姜边成功地没有引起那个男人的丝毫注意,正此时——
“嗯啊……呜……”
痛苦的吟哦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期间夹杂着“哼哧哼哧”大口喘气的声音,以及琴弦“铮铮”的断裂声。
姜边脚步一顿,犹豫了好半晌还是慢慢地回过了头――只见男人正团缩着身子半趴在地上,脑门紧紧地顶着地板,喉咙中不断滚出“嗬嗬”地大口抽气声。
他嘴唇青紫,气喘如牛,痛苦不堪的模样看得姜边心口骤缩。
生为医者的操守,让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姜边一咬牙,硬着头皮大步跑了出去。却不知,今日今时这个决定,让她在此后,后悔了很久很久……
“喂,你没事吧?”
姜边几步冲至那人面前,伸手正要扶他起身,不料他却反手一抓,纤细长指竟直直地扣在了姜边的命脉之上。
姜边神色陡然一凛!
男人侧目看来,狭目微眯:“你……是谁?”
他额头上大汗淋漓,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素净得如同一张不着色彩的水墨画,美得羸弱而又静雅。
“这里是禁地,擅入者……咳咳!”男人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串剧烈的咳嗽所打断。
“你……”姜边拧眉,他这症状是……脑中念头还未转完,男人扣在她腕间的手指突地发力,寸寸掐紧。
姜边面色刷然一白,眉头痛苦地拧成了一个结。
“擅入禁地者,死!”
男人微敛的狭目中厉光陡现,他“咔”地一声扯断琴弦,反手一绕便缠在了姜边纤细的脖颈之上。
纤细如发的天蚕丝咬上脖颈,姜边觉察到一缕沁入骨髓的冰凉。
男人指下用力,琴弦勒入皮肤,舔开条条红痕,姜边痛得眉头微蹙,可她的嘴角却缓缓晕开一抹妖艳至极的笑。
目光触及姜边微微扬起的眼角,男人眼底掠过深思之色,哑着嗓子沉声问到:“你……咳咳!”
话甫一出口便被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所打断,男人苍白的面色随之泛出丝病态的红。
姜边神色淡漠地乜了他一眼,语含嘲讽:“要杀人,也得量力而行才对。”
话刚落地,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其中意味,姜边迅疾出手,一个利索的擒拿手使出,轻而易举地便将男人瘦弱的双手给反剪到了身后。
用力往上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骨节错位的脆响。
男人剧痛之下面色越发惨白,双目恶狠狠地瞪着姜边,仿若要将她剥皮拆骨而食。
无视男人凶如猛兽的目光,姜边兀自笑得明媚:“这下,你当如何?”
姜边眼波如水潋滟生光,飞扬的眼角眉梢间尽是洒脱自在,不禁看得男人微微敛目,心神恍惚。
眼前的人影,迷糊间仿佛同另一个人相重合,男人的嘴唇掀动了好几次,某个名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你……是谁?”男人声音虽细若游丝,却执拗非常。
姜边呵呵一笑,挑眉没个正经地反问:“我?”
男人眼神不动地盯着姜边,誓要得到一个答案。
“能救你的人!”
这番自大之语姜边说得狂妄,却又不令人讨厌,甚至诡异地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去相信的冲动。
男人抿唇冷哼出声,斥责之语还未出口,姜边竟直接伸手过来按上了他的胸口,手指用力,“嗤啦”一声便将他胸前的衣襟完全扯开,露出了大片苍白如纸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