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姜边，眉头紧拧，嘴中一声又一声地低低呢喃着，洛战枫的心不由得揪紧了几分。
抬手轻轻抚上姜边苍白的脸颊，底下滚烫的皮肤，让洛战枫不禁微微蜷曲了手指。
这丫头，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洛战枫轻轻叹出一口气，正要收回手时，却被姜边反手一把捉住。
滚烫的温度有些灼人，让洛战枫下意识地便要缩手……可姜边拽得实在是太紧了，洛战枫根本挣脱不开！
也或许，他压根就不想挣脱。
“阿离，不要，不要走。”姜边小手紧紧捉住洛战枫的大掌，呢喃着将他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洛战枫整个人如遭雷劈般，僵在了原地。
那柔软而又细腻的触感，仿佛世间最上等的丝绸，摸起来让人爱不释手。
洛战枫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在胸腔中“咚、哒”的跳动。
“傻丫头。”洛战枫俯下身来，冰凉的薄唇如蜻蜓点水般，在姜边的唇角印下轻轻的一个吻。
这个吻，瞬间让躁动的姜边，安分了下来。
洛战枫趁机抽回自己的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丫头，若不是念你心情悲恸，本王真想，现在就要了你。”
洛战枫温柔地，将姜边鬓旁散落的长发拨到耳后，然后伸手取过一旁的衣物，动作细致而又认真地，替姜边穿上了干净的衣裳。
正此时，房外传来了“咚咚”的叩门声。
“王爷，大夫来了。”婢女隔着紧闭的房门，毕恭毕敬地回话。
“进来。”洛战枫淡淡地应了一声。
“嘎吱――”
房门被人从外应声推开，婢女带着一个白发须须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
老大夫随身放下药箱，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巾，轻轻按在了姜边的手腕上，为她细细诊脉。
洛战枫幽深的黑眸中，暗含紧张地看向老者，关心地问道：“靖王妃，如何？”
“王妃不过是寒气入体，并无什么大碍，待老夫开几副驱寒的药便好了。倒是王爷……”老大夫说着侧目看向洛战枫的左臂，语气中满是担忧，“王爷这伤若再不处理，只怕这手就……”废了。
剩下这两个字，老大夫没敢说出来。
“无妨，你先医治王妃。”洛战枫素来冷硬无情的目光，在看向姜边时，不自觉地便柔软了几分。
“是。”老大夫恭声应命，再次细细查看了姜边一番，然后给她开了几副驱寒的药，细心嘱咐到，“王妃如今一直高热不退，今儿夜里，只怕是不好过。”
“所以，王妃得需要有个人，一直贴身伺候着，时不时地为她更换退热的毛巾和汗湿的衣物，不然王妃的寒症，恐怕会加重。”
“嗯。”洛战枫从鼻腔中淡淡地哼出一个音节，眼神示意他们退下。
婢女和老大夫会意，连忙弓身行礼告退。
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了姜边和洛战枫两人。
姜边的高烧仍旧未退，整个人烧得面色潮红，头冒冷汗。
想起大夫方才所言，洛战枫连忙取来一盆冷水，将毛巾浸湿后，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姜边的额头上。
因着洛战枫左手受了伤，他只得一只手做着这所有的事，不免显得笨手笨脚的。
况且，这也是洛战枫第一次照顾人，自然也有些无所适从，不知从何下手。
“丫头，你若要替他报仇，自己可得先好起来。”洛战枫嘴角一扬，勾出抹略显嘲讽的笑容。
姜边这一觉明显睡得极不安稳，黛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形状完美的小嘴一直在低声嘀咕些什么。
她满身大汗，很快便将自个儿的衣服浸了个透。
洛战枫耐心地取过一件干净的亵衣，小心翼翼地褪去姜边身上被汗湿透的衣裳，用冷水完整而又细致地擦遍了她的全身，然后又笨手笨脚地为姜边换上了一件新的衣服。
期间，姜边意识昏沉地表示过挣扎，胡乱挥动的小手一不小心，拍打到了洛战枫的左臂处，当即痛得他冷哼了一声，额头冒出丝丝冷汗，连带着右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左臂和左胸处的剧痛，继续一丝不苟地照顾着姜边。
因着汗湿的衣服已经被换了身干净的，加上汗津津、滚烫烫的身子，又用冷水完整地擦拭了一遍……迷迷糊糊中，姜边觉得自个儿似乎没那么热了。
唇角舒服地溢出一声嘤咛，姜边翻了个身，便暂时安稳地睡了过去。
见此，洛战枫轻轻地松出一口气。
侧身坐在床旁的踏板上，洛战枫右手托腮，眉眼沉静而又幽深地，打量着床上熟睡过去的姜边。
此时的她，眉目温婉而又宁静，褪去了平日里乖张和倔强，看来倒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和无助。
“傻丫头……”洛战枫轻轻叹了一声，纤长白净的手指，细细抚过姜边的眉眼，嘴角勾出抹满足而又幸福的弧度。
若他俩人，能一直这般，该有多好。
洛战枫嘴角的笑意，不免加深了几分。
*
这一夜，姜边反复闹腾了好几次。洛战枫便重复地替她更换额头上的毛巾，以及擦洗身子和另外换上干净的衣服。
也不知来来回回地重复做了多少次，洛战枫是一宿没睡，而姜边，在天儿近黎明的时候，总算是退了些高热，能够安安稳稳地睡过去了。
洛战枫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彻底地放回了胸口。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因为忙碌而渗出的汗珠，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单手撑着床沿，洛战枫缓慢而又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劳累了，洛战枫的胸口，实在憋闷得紧，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门边，抬手缓缓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却一眼看到白楚楚，披了件嫩黄色的披风，正乖巧十分地候在门外的院子里。
一察觉到洛战枫走了出来，她当即迎身走了上来，又软又甜地唤了声：“王爷~”
洛战枫快走一步扶住了白楚楚，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责怪：“你在这院中，等了一宿？”
白楚楚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胡闹！”洛战枫愠怒地低喝一声，“你身子骨本就弱，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王爷重伤在身，却仍旧通宵达旦地照顾姜姑娘，楚楚又怎么能安心入睡？”白楚楚说着眼眶中慢慢蓄出泪水，可怜兮兮地继续说到，“楚楚实在是担心王爷，所以这才……”
挂在眼角的泪珠将落未落，那么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确实是惹人怜惜得紧。
洛战枫见她泫然欲泣，又是一心为自己打算，自然也再说不出什么狠话来了，轻叹一口气，无奈地说到：“你也一宿没合眼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白楚楚摇了摇头，担忧地说到，“楚楚还是先为王爷请个大夫来，好好看看这伤才是。”
“不过，”白楚楚黛眉微蹙，面上露出疑惑之色，“王爷是去见姜姑娘了，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洛战枫唇线紧绷出冷硬的弧度，抿着嘴角并没有回话。
白楚楚就算不问，心里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除了那个嚣张乖戾的女人，又还有谁，能将王爷伤到这个地步？
看洛战枫不愿多说的模样，白楚楚自然也不会再不识趣儿地追问下去。
……
这一觉，姜边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中，她梦到了阿离。
阿离严肃认真地教她习武，容不得她有半分的贪玩。
若她不听话，阿离便会绷着脸断她一个月的小吃食……每每急得她上窜下跳地连忙求饶。
无论犯了天大的错，她只要软软地央求一声，向阿离道个歉，阿离总是做不到对她一直冷面相对，都会无奈又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选择原谅她。
阿离的手艺很好，做的吃食是这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而他，也只会做给她一个人吃。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边的嘴角倏地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柔又幸福的笑容。
突然――
一张阴阳鬼面猛地出现，他手举着一柄厚重的大刀，狠狠斩下……原先还笑靥迷人的阿离，面上五官突然纠结地拧在一起，露出痛苦至极的神色。
然后，“嗖”的化为一缕青烟，随风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啊――”
姜边挣扎着醒了过来，胸口砰砰乱跳的心脏，提示着，她还未从那场惊吓中，回过神来。
姜边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不经意间却瞥到了自个儿的手心……上面一片黏糊糊的血渍，看那颜色还没暗黑，应当是才沾染上不久。
姜边黛眉困惑地拧在了一起，她不记得自己有受过什么外伤，那这血……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