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边察觉到暗处那道打量的视线已然不在,便开始动手,飞快地从花蕊中采集花粉,然后用一个小瓷瓶细心装好。
刚刚做好这一切,便听得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在身后急急地响起,“姜姑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姜边在听到动静的第一瞬,便将瓷瓶藏入了袖中,然后转过身来,眉目间笑意盈盈地盯着那婢女,“谢谢姐姐了。”
那一脸的单蠢无害,跟个小白兔似的,让人提不起丝毫的戒心。
那婢女面上紧张的神色,不由得缓缓放松了几分,垂首轻声道,“姑娘,请吧。”
姜边随着那婢女回到院内时,却见洛轻尘正幽幽坐在院内,石桌上摆了一大桌子的珍馐佳肴。
看他那架势,似乎是有意在等她回来用膳?
姜边嘴角绷紧了几分,面上神色倏地漠然冷淡了下来。她看也不看洛轻尘一眼,转身便要往屋里去,却被洛轻尘开口唤住,“过来,坐下。”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带着十足的命令口吻,真是让人不喜欢得紧。
姜边强行按下心里的不爽,挪步慢腾腾地向着洛轻尘走去,还未靠近,洛轻尘便伸手一捞,然后强硬地将姜边按坐在了石凳上。
“用膳。”洛轻尘淡淡乜了姜边一眼,也不多说,拿起筷子就兀自吃了起来。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姿势优雅从容得好似随时都能入画一般,不禁看得人赏心悦目。
可深知他恶魔脾性的姜边,却是无论如何也欣赏不来他这假面的羊皮。
“这个味道还行,你尝尝。”洛轻尘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动作十分自然地替姜边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半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姜边,似乎是在期待着她的下一步反应。
姜边垂首看着碗里的菜,僵着一张脸夹起来尝了下,面上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洛轻尘轻轻舒出一口气来,小心翼翼地反问到,“好吃吗?”
姜边没有吱声,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洛轻尘见状,苍白的脸上缓缓荡开一层笑意,晕出丝丝红霞,看来倒像是个害了羞的大男孩。
姜边虽然不知,这人为何突然莫名其妙地对她改了态度,但是,无论怎样,她想杀了他的心,却是一直都没有变过。
今晚,就是今晚,她就会让这个祸害从此在这个世间消失!至于这么做的后果,她不想去想。
一念及此,姜边逼迫自己面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看向洛轻尘不咸不淡地说到,“今晚来我房间一下,我有话同你讲。”
洛轻尘皱眉,“现在讲。”
姜边却是不应,自顾自的地说到,“我会在房间里等你。”
话一说罢,姜边就放下了碗筷,起身向着屋内走出。
刚走出两三步,就被洛轻尘哑着嗓子喊住,“边儿……”
姜边脚步微顿。
“对不起。”轻飘飘的三个字被风吹散飘入耳中,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太真切。
姜边黛眉蹙了蹙,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疑惑地反问了一声,“嗯?”
“没什么。”洛轻尘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目光,面上闪过懊恼之色。
真是见鬼了,刚才他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鬼使神差地对那个女人道歉!肯定是今儿的阳光太过耀眼了,以至于晃了他的心神。
洛轻尘稍稍平复下有些紊乱的心绪,“噌”一下从石凳上起身,看向姜边的面色中褪去了前一刻的温柔谦和,又恢复了往日里面对姜边时的阴鸷,冷冷道,“你好生歇息,今儿晚些我再来。”
下意识地,洛轻尘连自个儿都没有注意到――他在姜边的面前,自称发生了变化。
这莫名其妙的改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就是单纯地因为今儿天气好,所以洛轻尘心情也好,连带着对姜边的态度也温柔了些许……又或者,是因着某一瞬间熟悉的悸动,以至于他再看姜边,又有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
时间如梭,很快便已入了夜。
姜边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沉默着坐在桌旁,双目怔怔地看着屋内跳跃不定的烛火。
今晚,她就同洛轻尘彻底地做个了断,她会让他为了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血一样的代价。
时间渐渐地流逝而去,姜边也不知道自个儿坐在桌旁等了有多久,直到夜色已深,那人,却仍是没有来。
姜边好看的黛眉不禁微微蹙了起来:难不成,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今儿,不过来了?
顿时,姜边有些坐立难安起来,神色间隐隐透出几分担忧之色。
正在姜边挣扎着,是否要灭灯就寝时,门外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
姜边心里一凛,连忙起身,飞快地替来人开了门。
洛轻尘浑身沐在淡淡的月光之下,整个人的气质不由得冷了几分。
他如墨的长发不像平日里梳得规规矩矩的,此时只是被一支式样简单的玉簪松松垮垮地束起,衬着她不染一尘的白袍,越发让人恍觉他就是从月中走出的仙人,气质干净纯净得连皎月都自惭形秽,又羞又愧地躲进了云层之中。
洛轻尘精雕细琢的俊脸,不禁暗了几分,模糊了他本就柔和的面部线条。
隐约之中,他面上似有失神落魄之色,那股空荡又失落的感觉,仿佛一张巨网,将他牢牢束缚其中。
姜边看出,此时此刻的洛轻尘,倦态尽显、神色落寞,简直浑身上下全是破绽!
姜边嘴角不禁微微向上,弯出抹邪气的弧度,可那弧度还没扩开,就被突然撞进怀中的某人吓得僵在了原处。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酒味,不算难闻,甚至还有点香醇。
姜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洛轻尘高高瘦瘦的身子,就那么毫无防备地倒在姜边怀中,鼻中充斥着的全是她身上清淡好闻的味道……他不禁深深吸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神色。
“你?”姜边将信将疑地看着怀中的人儿,面上神色有些迟疑不定:这个黑心烂肝儿的,又在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