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华一念及此,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幽光。
然后她笑着为洛轻尘斟满了一杯酒,趁人不觉时,悄悄地将藏匿在戒指中的药物,洒进了酒杯之中……这一切,她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人丝毫察觉不出异样。
常华眉梢眼角间挂着温柔而端方的笑意,细声细气地说到,“陛下,这一杯,常华敬你。”
常华说着举起了自个儿面前的杯盏,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常华自嫁给陛下后,陛下心疼臣妾,处处为臣妾着想,这一杯,臣妾实在是该敬您才是。”
当着众人的面,加之晋国二皇子就站在不远处,正笑眯眯地看着此处,洛轻尘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纤细白净的手指执起桌上杯盏,正要一饮而尽而尽时,洛轻尘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凤目微微一狭,洛轻尘眼底锐光一闪而过,倏地,他慢慢地笑了起来,“这一杯酒,不如就让睿妃替孤饮下吧,正好,你俩也认识认识。”
洛轻尘说着把手中的酒杯,不容拒绝地塞到了姜边的手中。
常华的面色微微一变,有过片刻的凝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这酒,姜边这贱人喝了也好……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弄死这女人呢!
“睿妃,不知你意下如何?”洛轻尘斜乜过来,流光溢彩的凤目里满是温柔多情之色,那彬彬有礼的语调,倒像是真的在征求姜边的意见似的。可姜边,又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粉嫩的嘴角向上一扬,勾出抹明媚至极的弧度,“臣妾却之不恭。”
本是娇艳美丽的面庞,可说出的话,却不禁让人产生一种巨大的落差感:这般美丽得跟天仙似的人儿,这声音怎么沙哑难听得跟个破喉咙一样?实在是与她那张脸,严重不符!
众人不免一阵唏嘘,面露惋惜之色……只有洛战枫,在听到姜边的声音时,脊背狠狠一僵,就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刻的面色,竟然碎裂出一丝的异样。
那般如同烟熏的嗓子,听得洛战枫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了一般,痛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同他分开的那一个多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让她瘦成现今这个模样,而且,声音竟然还……要知道,曾经那丫头的声音,清脆悦耳得犹如黄鹂啼叫,可最是好听。
洛战枫看向姜边的眼神中,幽深中带了几分隐匿的心疼。
姜边忽略掉那道一直灼热的目光,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往那里暼去一眼,一抬首,兀自喝掉了杯中的冷酒,或许是喝得太急了些,姜边不禁被呛得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酒液顺着嘴角溢出,在烛火下折射出晶莹透亮的光泽。
洛轻尘不禁看得瞳孔微微一缩,没好气地叹道,“又无人催你,你倒是喝得这么紧,做甚?”
虽是责备的语气,洛轻尘却说得有些宠溺,顺带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作细致而又认真地,替姜边擦拭着嘴角溢出来的酒液。
“妹妹是个真性情的~”常华看着姜边呛咳得小脸通红的模样,眼底不禁闪过一起憎恶之色,掩在袖中的小手,也寸寸收紧、攥紧成拳:姜边你个小贱人,这么久过去了,你竟然还是惯会装柔弱卖可怜的!真是看着就让人气不打一出来!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为曾经所做过的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常华面上笑得温婉,心里却是一片寒气森森。
“没事。”姜边微微拧了拧眉,不自在地别过脸去,顺手从洛轻尘手里接过那方锦帕,然后自个儿动手擦了擦嘴角。
坐在下首的洛战枫,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在姜边身上,看着洛轻尘同姜边两人时不时触碰在一起的手指,洛战枫心里简直是要发疯一般地嫉妒,恨不能直接冲上前去,将那个小小的人儿一把从那人手中夺过,然后牢牢地将她护在怀中,不再让她守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那该死的理智却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否则,他之前多年的筹划,一瞬之间就会付诸东流。
洛战枫缓缓垂首,骨节分明的大掌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杯盏,用力到杯身都裂开了丝丝的缝隙。
众臣见着洛战枫面色冷峻,周身都是一股“不要靠近”的疏离漠然的气息,不由得屁股挪了挪,离得洛战枫又远了些。
毕竟这鬼面阎罗,是他们谁也惹不起的……更何况,此时这尊大神看起来心情还不太好,为了保住他们的二两小命,还是乖乖地离他远些吧。
一时之间,众臣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心里明明紧张害怕到要死,却还要故作淡定轻松地保持着面上的微笑,这也还真是为难他们了。
姜边不言不语地端坐在一旁,眉眼低垂,面上安靜得如同一个布偶娃娃一般,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一丝一毫的表情,看得人忍不住心疼。
姜边安安静静地坐着,周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热闹全都与她无关,她也不想参与……她现在满脑门子想的,全部都是如何才能解了身上这该死的同生蛊,然后获得自由。
因着这同生蛊的牵制,她不但不能杀了洛轻尘,让他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甚至还要亲手护他安全无虞……呵呵,这可真是一件讽刺至极的事情!
甚至于,她现在连离开洛轻尘、给自己一个自由都做不到……因为,每月固定的那一天,她会蛊毒发作,而且,必须要洛轻尘的血,才能缓解她蛊毒发作的巨大疼痛。
一想起之前在南国那次的毒发,姜边便忍不住身子微微发颤。那等剧烈得仿佛要将她碎成一片一片的疼痛,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受第二次了……说实话,连死都不曾畏惧的她,害怕那种痛得要死却没法死去的痛苦。
一念及此,姜边掩在袖中的手不免微微攥紧成拳,就连呼吸,都在不经意间加重了几分,变得急促而又灼热起来。
小腹中突然升腾而起的异样感觉,让姜边蹙了蹙眉头。
好热,这里面实在是太热了,热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甚至连身子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姜边变得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深知自己不能再在此地多加逗留,姜边连忙起身,屈膝行了一记礼,声线微颤地说到,“陛下,我……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歇着了。”
‘臣妾’这个自称,她果然还是没有办法适应呢,呵呵。
洛轻尘闻言剑眉一皱,当即关心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可需要孤传太医来看看?”
洛轻尘说着就伸手来扶姜边……指尖甫一碰触到姜边,却见她眉头一皱,整个人如同过电一般,竟然开始颤抖了起来,而且手下的触感,滚烫火热得甚至有些灼人。
洛轻尘面露疑惑之色,“你……?”
“没事,臣妾先行告退了。”姜边说着行了个不甚标准的宫礼,也不等洛轻尘同意,转身便快步地走了出去。
洛战枫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跟随在姜边的身上,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是以,在姜边离开后不久,他便随便找了个由头,也跟着走出了紫宸殿。
看着洛战枫同姜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常华公主的面上,划过一抹意味深长之色:这一次,她一定要将姜边,牢牢地钉死在那耻辱柱上,让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翻身!
一想到等会儿的好戏,常华公主不觉心情大好,眉梢眼角间的喜悦也是更甚,连平日里不太喜欢的菜式,她竟然也自然而然地多夹了几筷子。
洛轻尘侧目淡淡地乜了常华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微微冷了下去,然后,扫向不远处同众臣喝酒的二皇子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沁人的寒意。
果然是带着目地来的吗?看来晋国,最近是越来越不老实了,我是时候该让他们知道知道,这玄远大陆上,究竟谁,才是第一强国!
***
姜边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察觉到自个儿身体的异常反应后,她当即便意识到自己这是中了药。
为了不让人看出异常、落人话柄,姜边一出殿门便遣退了随侍的婢女婆子们,只是自己一个人趔趔趄趄地,向着芳华殿走去。
果然,洛轻尘给她的那杯酒是有问题的!当时姜边虽也隐隐猜到事情可能不简单,所以就多留了个心眼,假意做出一副呛酒的模样,就是想让洛轻尘亲手在这锦帕上留下一丝证据,日后若真有什么事要追查起来,那么,她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一念及此,姜边捏紧了手中的锦帕,用力绞得手指关节都泛出灰白之色。
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顺着她瘦削而优美的下颌,不住地往下滴淌,然后滑入那洁白的山谷之中,隐匿不见。
姜边艳若殷桃的小嘴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皓白的牙齿,衬着她香汗淋漓的模样,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极致的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