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鹤堂之中。
柳老夫人正在小佛堂里面,虔诚跪着鎏金蒲团,一手拨动不离手翡翠主子,对着面前观音像理佛,手中念着佛偈为沈烟青祈福求平安,旁边有个俏丽眼中几分高傲的少女正站在旁边,此刻一脸不耐烦,抬手扇着檀香味道。
秋雨磨墨,见明应念不削目光也暗暗摇头,汤嬷嬷走了进来,对着礼佛的柳老夫人说明情况:“大爷已经做主让沈二姑娘在府中疗养。”顿了顿又看着千里奔波来的人:“表小姐一路劳累,既然给老夫人请安了,便随着奴婢去厢房休养吧。”
“哼,我看表哥就是被农女给迷住心魄了,舅母不是我说,表哥何等人物枭雄如何能和此等腌臜玩意一路?”明应该凤眸一凌,她自幼便立志嫁给柳望城,中间被楚琼溪给蠢货阻拦,她身份较低只能等着,如今三年已过了,又出来个农女作梗!
她在府邸也算有熟人,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她皆是知道,起初不以为然,知道听说连着柳老夫人都像她做儿媳妇,顾不得许多跋山涉水赶来,她捏着手帕,心想怎么那人没把沈家全部给打死,果然祸害遗千年啊!
柳老夫人沉默片刻:“那把琉璃院都收拾停当,门房安置婢女值日,若有沈家人来探视万万不能轻慢了。”
“五山已经安排妥当了,沈姑娘回镇子了,说是晚些在过来。”她斟酌字句说着,生怕这明应念狗嘴吐不出象牙,偏偏谁叫当年老爷活着的时候喜欢这小姑娘的很,也不知如何养成这般嚣张跋扈又轻佻无礼的模样。
明应念闻言冷哼起来,手指捏的咯吱作响,早晓得当初就该让人杀了那个叫沈烟碧的,以绝后患!她虽然柳宁府内亲,偏偏父亲不争气在远离京城的小城做个七品县令,照理说她颇的柳望城老爹喜欢,要嫁给他不过媒妁之言,偏偏半路跑了个京城侍郎小姐出来甘愿做妾!
她的身份是在尴尬,只能等,府衙有规矩,三年无所出可休息,可再娶,此前是忌惮楚琼溪母家,如今道无所畏惧,一个小小的农女!还不够她看的!
柳老夫内心叹息,曾经她将高门媳妇看做首选,如今到窃喜选了沈烟碧,这样心胸狭隘的女人若做了主母,这后院还不知如何乌烟瘴气,掌了中馈怕是连她都要不放在眼中,这丫头性子太过张扬,也不晓得爹娘如何养的。
“过来扶我、”柳老夫人敲了敲木鱼,慢慢睁开眼眸,看她不情不愿凶神恶煞的目光,止不住摇头:“把我抄写的佛经烧了。”
“都什么时候舅母还想着破落户的女儿?没名没分就想着攀高枝,妹妹清白都不顾送进来,这安的什么魑魅魍魉的心思?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消掉大牙了!”明应念将佛偈揉成一团丢到角落,气的不行:“不是我说舅母,当初楚琼溪就不该要,如今蛋都没个,还是个烫手山芋丢不得,在府邸还和赵五山那侍卫——”
“应念!”柳老夫人冷冷看她一眼,丢开她的手朝暖阁而去。
明应念不觉得自己个说错,随即想起二人关系,忙到了杯茶水去巴结:“舅母这忠言逆耳利于行,当年赵五山得了表哥器重视为亲兄弟,丢到楚家养活过大段时间,进门无子嗣,难保闺中寂寞,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喝了口茶的柳老夫人眼中带着狠辣:“你的教养嬷嬷便是这样教导你的,只知道背后议论长短?!溪姐明门闺秀,有名淑女,当年京城求娶他的从午门能排到东直门,对我一片孝顺,若真和五山有意,当年有早给他们做媒,应念你这话传出去,害人害己啊!”
明应念坐到柳老夫人旁边,颇为理直气壮:“舅母,我们且不说楚琼羲,就说说现在,我对表哥一片赤诚天地可鉴,明明当年姑父那般喜欢我,还让我好好照料表哥,我大冬天奔波过来图个什么?沈烟碧身份不明,如同青楼女子一般,一边打表哥脸,一边利用表哥的情意!何等居心叵测!”
“看看如今这府邸,连几个说得上名字的通房丫头都没有,男子三妻四妾是常理,皆是应该由着主母细细斟酌,若那农女入府,还不晓得把她多少四大姨八大姑的女儿塞进来,咱们可不是菜市场!”
柳老夫人被她顶撞的十分不悦,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若让这个人进府,那才是腥风血雨,不晓得每日要死多少丫头,可以说在沈烟碧没有出现之前,她对后院的安排便是抬了楚琼溪做主母,在把这明应念接过了做贵妾,再有她坐正,府邸必然无忧。
楚琼溪满足主母一切要求,家室,容貌,谈吐,气质,性格,而明应念是柳家内眷亲戚,娶她算是亲上加亲,加上这人手腕狠辣,确实能帮忙料理许多后院沉珂,最关键二人都一心想着柳望城。
如今在儿子每日的谈心,她算是彻底顿悟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有些人为了姨娘位置会不择手段,成了姨娘的又会努力使绊子将人当做垫脚石一步步更上一个高度,等着孩子出来,嫡庶之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些她都经历过,见识过,甚至参与过,她是万万不想柳望城日后也不得安宁,所以她现在只求为了的儿媳妇性子好,但不能太过纯善,可主外可主内,当然最好能容下楚琼溪安身之地。
没想到明应念道闹了起来,还大言不惭的三妻四妾,还做起他这个老夫人的主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七品官的女儿,这些年没有她的时常接济,估计活的还不如人沈烟碧一家。
要谈吐五谈吐,要模样无模样,哎。
明应该可以说完全没把性子敦厚的舅母放在眼中:“我这次来,就想在看看表哥,过年也不回去了,等着明年我母亲过来把我和表哥婚事谈谈,毕竟姑父当年却有这个意思,我可听说府邸死了个娃娃,若是我在,必然会好生安置。”
在她看来楚琼溪蠢如猪狗,还是自己丫头爬床,那孩子下来便杀母留子,养育之恩大锅生育之恩,还怕不能翻身做主母?明应念说着抬手擦了擦虚无缥缈的泪珠:“舅母,我如今也二十了,一心一意等着表哥,真的不能再等了。”
柳老夫终究顾念丈夫轻易,撇过头看她一眼:“大爷的事情我无法做主。”对上那双充满殷切的目光,她果断摇头:“念儿,休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来柳宁府敞开大门,你若是惹是生非,城儿的性子你最清楚。”
“若你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饶过你。”柳老夫人将话摊开,点到为止:“汤嬷嬷送表小姐去休息。”
出来暖阁,外面丫头忙给她穿戴披风递上去汤婆子“表哥去哪里了?”
“回表小姐的话,大爷刚刚来过了,听着里面老夫人和您在说话便走了。”婢女如实。
明应念蹙眉抬手一巴掌送上去:“混账东西,见你小姐丢人开心?”那刚刚的话岂不是都被听了去了?
汤嬷嬷垂眸:“冬日天冷,表小姐勿要着凉了。”
“哼,你也敢那主子款了!”明应念语气调转朝着汤嬷嬷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