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严寒,天色已晚,此时在清源居里面的人并不多,当郑刚一拍桌子以后,许多人的目光纷纷望向了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在刮躁个不停的那桌。
清源居在等闲书院中并算不上是什么高档次的地方,只是这里的菜肴物美价廉,受很多寒门子弟的追捧,他才能够得以维持下去。
郑刚在等闲书院中,是许多达官贵人的狗腿子,一些书院里的书生自然认得,此时看对方勃然大怒,明显待会会有事情发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许多书生直接付了帐,转身便回自己的寒舍中。
正在前方算账的账房先生一看情况不对,急忙跑到郑刚的面前,赔笑道:“郑哥,咱们这都是小本买卖,再说了这是书院,书生们学习的地方,你看是不是——”
郑刚的脸庞在火烛的照耀下,那道十分明显的疤痕就好像是一条蜈蚣在爬开爬去。
“您放心,这顿饭,我请客。”
清源居的小二见势不妙,拉着卫道就要向外面走去,争取让清源居避免这场血光之灾,不然他们老板知道后,定要克扣他们的工钱。
账房老先生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十年,对这里已经有了感情,他对工钱倒没有多大的执拗,而是心疼清源居的名声。
若让人知道了清源居是打架斗殴之所,以后那些寒门学子宁愿多花点钱去更高档的锦绣田园,亦或去吃等闲书院自己提供的饭菜,也不会来他这里啊。
店小二没想到对方看起来瘦弱,但身上的力气却一点都不小,他用了全身的力量,愣是没有让这小子挪动分毫,就好像是扎根在了地面一样。
“你的被子是我弄烂的,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再给你一床新的被褥,你要是冥顽不灵,我劝你最好赶紧离开等闲书院,在这里,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混不下去。”
郑刚刚喝了酒,现在酒劲正好上头,感觉到全身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劲,对方要是识趣点,不用罗明雨,他就能在等闲书院里给这个竹竿好点的差事,但他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虽然事后会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在承受范围之内!
卫道看着还在想把他拽出去清源居的店小二,淡淡的说道:“你先放开我。”
“老七,原来他是来找你麻烦的,没事,你们使劲打,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我爹才是老大,所有的人通通都得给我靠边站,什么狗屁的孙夫子,赵夫子,李夫子,等我以后接任了我爹郁南县令的职务,我就让他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去牢里待几天!”
刚才大声高歌的青年身形摇摇曳曳,看着三个卫道在他身前乱晃,抓起桌上盘子就往卫道的脸上砸,
啪——
青年早就看不清东西了,手上喝过酒以后也是无力,那张碟子根本没飞出去多远,便落在了地上。
盘子里面原本盛放的是吃剩饭菜后的油污,在青年的甩动之下,那些油污纷纷洒到了王大壮还有郑刚的身上以及脸上。
二人自然不敢对郁南县县令的儿子生气,这可是他们在郁南县的大靠山,所以只能将怒意发泄到卫道的身上了。
郁南县县令,比起郁南国里其他县的县令,天生就高好几个档次,这里是天子脚下,郁南国的发源地,在这里每日人来人往,达官贵人数不胜数。
在这里要想做什么事情的话,自然必须是要与县令打一声招呼的。
这郁南县的县令自古以来,都是有七窍玲珑心的人,做事情滴水不漏,自然朋友会比敌人少,靠山也少不到哪里去。
郁南县的县令只要不是背景太强大的人,根本不敢惹,他们这一个饭馆,背后只是一家商贾在撑腰,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们这些贫民百姓又怎么敢拦郁南县县令的儿子,要真把对方逼急了,这里无论是不是书院,都逃不了关门的下场啊,这账房先生和店小二一下子惊呆了。
看着这老头和那个店小二慌张的样子,郑刚心里有些暗爽,他今日把自己的结拜三哥拉到这里来,可不仅仅只是为了送行,他担心的是那小子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了罗明雨,然后将事实告诉了对方,那么罗明雨势必会今夜来找他的麻烦,这三哥,可就是挡箭牌了。
罗家早已经破落不堪,又怎么敢得罪郁南县县令这个新起之秀?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推么。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敢单刀赴会,还拒绝他的拉拢,明显是活的不耐烦了。
王大壮虽然对郁南县县令的儿子泼了自己一身油污感到不满,但今夜他能够借着郑刚结实对方,并且这位嚣张跋扈的公子哥刚才还扬言说以后还会照顾自己,想起这点,心里的那点不满,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卫道啊卫道,你这是自讨苦吃,可怨不得我,听我的劝,该有多好。”
郑刚起身,直勾勾的看着卫道,露出了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油污,“给脸不要脸的小兔崽子,今夜我就打断你的四肢,我看你还怎么在等闲书院里混日子,以后就到街角做乞丐吧。”
“大爷,出了事,我们可担不起啊。”老账房先生语重心长的向郑刚与这郁南县县令的儿子恳求道,“今夜等闲书院的巡逻守卫们怎么还不来,难道真的要打完以后才会赶到?”
青年摆了摆手,“有什么担不起的,他打我,所有的错,都是他的,我讲理,你们,也都看到了吧。”
“这———”老账房和店小二面面相觑,不应该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渐渐的,店小二放弃了拽卫道出清源居的想法,只是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他原本想着只要把这小子拉出去,就可以相安无事,可没想到这是个属驴的,“希望这些人别闹出人命,不然清源居也势必会受到牵连!”
厨房的厨子和厨娘这时候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也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刀具。
卫道一看就知道这是用来切排骨用的刀,质地坚硬厚实,除非用个三年五载,不然是起不了愣的。
“老苗,这是怎么回事。”
长相肥胖的厨子走到了老账房的身边,正想了解下事情的经过,旁边的郑刚瞬间弯腰,想要夺走厨子手里的刀时,可没想到卫道的速度比他更快,瞬间就碰到了刀柄!
做厨子的人,常年都是用手臂在干活,手上的力气自然是有的,就在这肥胖的厨子紧握刀把想要往后藏的时候,卫道体内灵力灌入手中,一下子力量增强了好几倍,在厨子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将刀拿在了手里。
“把刀给我,我就不信你小子真的敢动我,你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以后在牢里度过下半辈子。”
郑刚指着卫道手里的刀,恶狠狠的说道,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只剩下了个皮包骨,速度倒还挺快的,这里是天子脚下的等闲书院,他就不相信,对方真的敢下手。
所以他一边向前,一边示意卫道把刀给他。
卫道眼眸中没有犹豫的情绪存在,今夜他就算不杀郑刚,也要让对方以后不敢招惹罗明雨,不敢为难自己,只有这样,他以后才能够安心的在这里读书。
一步,仅仅是一步,卫道便走到了郑刚的身前,手起刀落,在灯光的照耀下,这把排骨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啊——”
寒夜里,凄惨的叫声从清源居中传出,巡逻的护卫赶紧朝着那边赶去。
等闲书院内,禁止大声喧哗,没有几个人敢真的挑衅书院的规矩,就连清晨的读书声,也是以不妨碍别人休息为前提。
所以他们有理由相信,这是真的出事了。
“快走,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闲书院的护卫,大多都是从沙场上面退下来的士兵,就算是知道真的出事了,也是井然有序,丝毫没有乱了阵型。
郑刚没想到,对方真的下手了,而且还没有半点犹豫,看到对方那依旧波澜不惊的面孔,寒意渐升,胸口疼痛,但是他不敢做多余的动作,生怕这愣头青再一刀砍下来,“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郁南县县令的儿子在发飙以后,就直挺挺的倒在了桌子上,这么大的叫声,也没有让他动弹分毫。
“这是个疯子,完了完了,罗夫子的事情,这下子会不会全暴露了,我是不是在等闲书院里待不下去了,不行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出去,一定要想办法。”
就在王大壮思绪万千的时候,在账房先生,店小二,厨子厨娘,还有二楼刚下来的一桌食客瞩目前,卫道又一刀砍了下去。
前一刀,是郑刚的胸膛,这一刀,是郑刚脸上的那一条刀疤,卫道照着那条刀疤的轨迹,原原本本的砍了下去,不多不少,不长不短,正好是那条刀疤的范围。
踏踏踏——
众多护卫进来以后,首先看到的就是卫道手里拿着那把依旧还在滴血的刀,顿时毫不犹豫的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以壮声势,领头的护卫直接呵斥道:“放下手里的刀,乖乖的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说不定,还能还能让你少吃几年牢饭。”
“你现在罪不至死,但过一会,可就说不定了。”
又有护卫接着说道。
他们现在不敢把卫道给逼得急了,万一对方真的来个鱼死网破,那可就闹出人命了,等闲书院是多少书生心中的圣地,一旦真的有人命发生,谁还敢来?那地位可就真要一落千丈了。
“你说我敢不敢动你。”卫道语气平常,就好像是再问对方有没有吃饭一样。
但在郑刚听来,这就是魔鬼的声音,嘚嘚嘚,他的上下两瓣牙齿不由自主的在打颤,他想跑,却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脚步。
一股令人感觉到做呕的味道从郑刚的的身下传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就放过我这一次!”
由于郑刚说话的时候不停打颤,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不仅仅是郑刚没想到,就连王大壮和账房先生这些人也都没有想到,这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下手狠辣,砍人的时候,就好像是杀猪匠杀猪一样,手都不带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