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谁啊?”
门外传来的,是老卫的声音。
他说:“是我,卫宇。”
开了门,他披着浴袍。
我说:“这么晚了,找我干嘛?”
他说:“我就是来问问你,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拿出烟盒,递给他一根。
我吸了一口,说:“这么急干嘛?反正我有神行石,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好不容易出来玩玩,哪能这么快回去。”
他点了点头,说:“好,听你的。”
说完,走了。
关了门,躺回床上。
掐灭烟头,很快进了梦乡。
这个晚上,我睡得很踏实。
次日正午。
阳光透过帘缝,射入几缕。
我醒了过来。
照旧,冲了个醒神澡。顺便褪去易容。
敲门声响了起来。
打开门,老卫跟炎北站在门外。
炎北已经换上了便装。
赤色连衣裙,淡妆,惊艳。
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袋,酒,菜,齐全。
我们三个,围床而坐。
好在房里有个可以拼装的小圆桌。
我把桌面拆下,放到了床上。
炎北拿出酒菜,餐具。
酒,还是我最爱的烧刀子。
菜,也是正宗湘菜。
迫不及待地揭开盒盖。
香气扑鼻,馋虫大动。
酒,依旧烈。
菜,依旧香。
老卫跟我一样,也是湖南人。面对这一桌正宗湘菜,自是欣喜若狂。
他跟我碰了一杯,连连咂嘴,说:“想不到能在这儿吃到这么正宗的湖南口味,正是出乎意料。”
我夹起一块鸡翅,伴了口酒,说:“得亏阿北也喜欢吃湘菜,不然咱们哪能有这么好的福气?”
酒气上涌,炎北的脸蛋儿也已通红。
她说:“你这算是在夸我么?”
我说:“你请我吃了这么多顿,我夸夸你,也不过分吧。”
老卫默默吃菜,喝酒。没有搭话。
炎北说:“行,就承你的意啦。好哥哥,我敬你一杯。”
我跟她碰了碰杯,一口饮尽。
目光渐移,却是看到了一道,从未见过的新鲜菜。
一个小南瓜,立在圆形的餐盒里。
柄把儿处有一圈刀痕。
我说:“这是什么菜?从来没见过。”
炎北说:“这道菜是我做的,名字还没想好。”
我说:“堂堂炎家千金,还会做菜?”
炎北说:“当然啦,哪有女生不会做菜的?只是不想做罢了。”
老卫端起碗,夹了几块肉,站了起来,喝干了杯里的酒,说:“我去看看阿曲她们起了没,你们先聊着,不用管我。”
没等我开口,他就匆匆离开了。
炎北笑了笑,敬了我一杯。
喝干了杯里的酒。
我说:“那这道菜,是怎么个吃法?”
她说:“你拎着把儿,先揭起来,菜都在里边儿。”
我照她说的,揭开了瓜盖儿。
豆芽的清香味儿,伴着红椒的辣味儿。
豆芽摆得整整齐齐,上边儿洒了些碎红椒。
就像是一片刚放过鞭炮的雪地。
她说:“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儿吧?就当是,留个念想。以后,以后我要是想你了,就能做这道菜了。”
我说:“我……行吧。就当,留个念想。不过我没什么文采,要是取得不好听,你可别笑话我。”
她说:“不会笑话你啦。”
我又饮一杯,闭上眼睛,思绪乱飞。
情不自禁,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
四方擂,入炎家。
巡夜,遇到孔小杰。
追杀孔贺,结识炎南。
绯爪芙蓉,误信炎南。
一份外卖,认识了她。
刚开始还不知道她是女生,只把她作小孩儿对待。
请客喝酒,教训黄毛。
不知不觉间,产生了羁绊。
后来,我连败四丁,成了她的贴身家丁。
但这贴身家丁的身份连一天都没过,又到了木府。
木府一战,若不是她,我怕是早就死了。
喉中渐渐泛苦,鼻头微酸。
她的心意,我又何尝不知?
可我的心,都给了阿淑。不能再耽误她。
女生的青春,是最宝贵的。
现在的我,不值得让她付出这段不能后悔的青春。
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说:“要不叫它,南府候新春。怎么样?云南的南,府邸的府。等候的候,新春佳节之新春。”
她握杯的手,猛地一抖。
我的心,随之一揪。
天地间倏然寂静。
万物,似都等着她的回应。
她说:“南府……候新春?南府……新春……我明白了。”
娇躯颤抖,泪若连珠。
但她还是勉强撑出了一副笑脸,举起酒杯,说:“能有你这个哥哥,也是极好的。”
泪,拌着酒。入喉。
她这杯酒,是苦的罢?
酒干,菜尽。
她,走了。
我打了几个酒嗝,点了根烟。
任它在肺里打了个转儿,叹了口气。
罢了,想不通的事儿,就不去想了。
看看古城里有没有棺材铺,得给褚婷买个新罐。
老待在阿淑给我求的平安符里,也不是个事儿。
跟老卫打了声招呼,在街上闲逛起来。
城西角。有一家颇为古旧的棺材铺。
老板是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瘦瘦巴巴的中年男子。
他拿着鸡毛掸子,扫着店里的尘灰。
我掩着口鼻,进了店里。
他连忙放下掸子,说:“您,订棺材?”
我说:“不,我来买个骨灰罐,要瓷的。要是能镌上一点儿青花,就更好了。”
他应了声,从柜台下拿出了一个镌着青花儿的瓷罐。说:“您看这个怎么样?”
我捧起它,上下仔细打量。连连点头,很是满意,说:“就要这个了,多少钱?”
他说:“五千块。”
我说:“支持微信转账么?”
他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把屏幕对着了我。
结账支付。
我转身欲走。
他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身来,说:“还有事儿么?”
他说:“看在你这么豪爽的份上,我有句话不得不说。”
我捧着青花儿瓷罐,说:“但说无妨。”
他咳了几声,从柜台底下拿出几张黄符,说:“小伙子,我看你印堂发黑,近些日子定有血光之灾。我这里有几张避灾黄符,可替你挡过此劫。看你豪爽,就给你打个八折,三张一组,一组只要九九八,如何?”
我切了一声,连连摇头,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三张黄符就要我九百九十八块,当我钱多没地方使?
说完,再不答话,径自离去。
捧着瓷罐,回了酒店。
将瓷罐摆在桌上,小心地揭开了盖儿。
再把平安符从戒指里拿了出来。
小心地展开符纸,将包在里边的骨灰倒进了瓷罐里。
盖上瓷罐,把罐儿收进了戒指里。
将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按着折痕叠回。
可不知怎的,心里一慌。
手里的劲头一歪,竟将符纸撕开一道缝来。
心中懊恼,又不会针线活。
拿着符纸,去了沈曲、杨娇的房。
老卫也在她们房里。
我把事儿跟沈曲说了。
她笑着应了下来。
她精通易容,随身带着易容材料跟易容工具。
针线活自然不在话下。
转眼便把平安符缝好了。
只是符上多了一条线痕,有些不大好看罢了。
我跟她说了声谢谢。
傍晚。
我们找了个饭馆,随便吃了一顿,填饱了肚子。
闲逛经过炎府,却见府门口挂上了白色的灯笼。
文绉绉的阿三正送出了一批前来吊唁的宾客。
他瞧见了我们,走了过来,向我行了一礼。说:“小的见过秘使。”
我说:“谁的白事?”
他脸上泪痕未干,说:“老爷的白事。”
我说:“带我们进去。”
阿三点了点头,走在前边。
我们跟着他,到了老爷子生前住的赤凤楼。
二楼已经成了老爷子的灵堂。
炎北一身素服,披麻戴孝,跪在老爷子的棺前。
阿三说:“小姐,秘使他们来了。”
炎北站了起来,忧伤不褪,盈盈一拜,说:“驰哥,爸爸走了。走得很突然。”
我扶住了她,说:“怎么回事?老爷子虽然被顽疾缠身,但也不至于走得这般快呀?其中有什么隐情?”
她抹了抹眼泪,说:“中午回来的时候,爸爸都还好好的。可晚上我来叫他吃饭,他却一点儿气息都没了。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我说:“叫医生来看过了没有?”
她点了点头,说:“看过了,说是风寒过甚,伤及肺腑。又加上昨儿夜里,透支灵力唤出了那只大鸟,灵力一时运转不开,就,就……”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既是如此,便也怨不得旁人了。天命使然,老爷子也算是寿终正寝了。以后,这炎家的重担,怕是得由你来担了。”
吊唁完老爷子,我们就回了酒店。
从今以后,炎家格局彻底改变。
炎北,成了炎家新一代的家主。
希望她,能把老爷子的遗志,发扬光大吧。
好好睡了一觉,补足了精神。
次日清晨,我拿出神行石,施咒。
一起回到了建宁的地下分部。
才刚落地。
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儿,蹿进了鼻子里。
分部一片漆黑。
老卫说:“老萧,你传错地方了?”
沈曲说:“唔,好重的血腥味。”
杨娇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我也是懵的,说:“没有传错地方,这里就是分部。咱们先想个法子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