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闰脸色一变,指着萧驰鼻梁,道:“你!”
白禹见得儿子被欺负,哪里忍得下这口气来?一拍沙盘,震得沙粒蹦蹦直跳,怒道:“萧少侠!老夫念你赠书有恩,这才容你进得大帐,望你有自知之明,说话不要如此放肆!”
“我放肆?你们父子俩是不是蠢到一块儿去了?”萧驰气极而笑,道,“你们认为滕松如此愚蠢吗?就这般漏洞百出的诈降之计,连我都瞒不过,还妄想欺瞒滕松?”
炎家父子以及姬衡,都想劝阻这场口舌之争,但又都无从下口,只得无奈愣在原地。
至于韩微,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似乎这事儿与其无关一样。
不过,萧驰这一还口,白家父子倒是更为盛怒。白闰的气势终究不及萧驰,只是指着萧驰的鼻梁,憋得满脸通红,却愣找不出什么言辞来反驳。
而白禹,却是拿出了所谓的“大帅威风”,骂道:“我才是本战的大帅,你给我滚出去!”
“他娘的!什么四家联军,就是一盘散沙!就凭你俩的能力,根本不是滕松的对手!老子若再待下去,怕是也会同你们一起去送死!废物!真是废物!”萧驰骂道,转身出了大帐。
是夜。萧驰倚在密林口的一棵大树下,生了一堆柴火,忿忿不平地烤着一只刚剥干净的野兔。
兔未烤好,却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萧驰循声看去,只见一人正朝这边走来。待人影接近,终是瞧清了此人的面容,正是半月前那名前来报信的兵士。
“怎么?饿着了,要不要一起吃?”萧驰道,慢慢翻转着烤兔。
这兵士笑道:“萧少侠倒是好兴致,都被赶出来了,还有心情烤兔儿吃?”
“不然呢?跟你一样,当滕松的走狗么?”萧驰道。
兵士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道:“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既然四家如烂泥般扶不上墙,何不考虑考虑在滕王麾下效力?您可是能凭一己之力斩杀滕扈的存在,难道甘愿被这群废物埋没吗?”
“听到了吧?奸细抓出来了,这戏演的可真累。”萧驰笑道,吹了吹烤兔,“兔儿也熟了,可以吃了。”
白影倏闪,还未等兵士反应过来,白家父子已然落在其身边,进退皆封。
“你们……你们不是闹翻了么?”兵士惊道,眼里尽是不信。
白禹笑道:“若不演上一出这样的戏码,你又怎会找上萧少侠?难道你觉得萧少侠在此生火烤兔,很正常么?”
“我父子早与萧少侠定下此计,目的正是想引出军中的奸细。没想到你这奸细倒也真没什么头脑,如此轻易便上钩了,倒也省了许多麻烦。”白闰道。
兵士道:“你们,你们就算杀了我,也不会是大王的对手!”怒吼一声,抽出腰间佩刀,砍向白禹。
白禹微微侧身,反手扼住兵士手腕,劲力乍吐,只听“咔嚓”一声,手腕瞬断。
“萧少侠,拿着兔儿回营吃吧,营里有好酒!”白闰踹断那兵士双腿,笑道。
萧驰咂咂嘴,拿起木枝,连连点头,道:“有酒甚妙,甚妙!”
回到营中,白家父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众人皆释然。
“韩微呢?她去哪儿了?”白闰道。
话音未落,只见韩微自帐中转出,还捧了一大坛好酒。酒香四溢,勾得在场众人酒虫大动。
韩微笑道:“自打萧少侠出营的那一刻起,我便去备这一坛好酒了。我猜得果然没错,这坛酒迟早会用得上。”
“够聪明。这家伙你们还杀不杀?再不杀,我的兔儿可就凉了。”萧驰道,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美酒。
白禹大笑,掌作刀,斩下了那奸细的头颅,并道:“挂上旗杆,就当祭明日决战!”
“是!”众军士应道。
次日。三军齐整,披甲挂刃。
几人已在帐中定好了作战计划。
先由韩微,领各家家丁,于王城北门游斗,只在吸引城中守军的注意力。
待城中守军注意力分散,萧驰再潜入南门城楼,伺机打开南门。
白家父子、炎家父子,则领各部伏入南门前密林之中,待萧驰打开南门,一举杀入城中!
剩下的姬家玄贲卫,则掩护韩微及其部众,待南门开后,强攻北门,叫滕贼顾此失彼!
几人出得营帐,各自骑上坐骑,除却萧驰外,尽披上了战甲。
白禹振臂高呼,帅袍疾扬:“各部,伐贼!”
虎吼人声,震天聩耳。三军皆奋,战意冲天!
忽然间,只听天穹雷声乍响。黑云如浪,翻涌摧城。电芒粗如手臂,撕破天幕,径落而下!
“哗啦啦!”
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倾盆而下,溅在地砖、泥土及众军士的盔甲兵刃之上。
“他娘的!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怎的这么快就变了天!”
“小心点儿,大王才即位一天,定有不法之徒借机闹事。在这当口,咱们可不能还像往常那般玩忽职守了!”
“他们若真打来,光凭咱们有什么用?对面可是能杀掉滕扈将军的存在!”
“此话莫说……”
话音未落,一位身披黑甲,肩嵌钢刺的将军登上城楼,指着先前那黑甲军士道:“此人动摇军心,拉下去,斩!”
求饶声未歇,但见城门百米处黑影绰绰,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将军!有,有敌人!”
黑甲将军双目乍凝,冷哼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指天,高声喝道:“北门军士听令!拉弓架弩,准备迎敌!”
“是!”北门众黑甲军齐声应道,弓如满月,弩若连珠,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众部听令,游击为主,吸引住他们的火力!”韩微劈出掌风,青焰连闪,打落身周羽箭。
“是!”众家丁齐声应道,倏然分作两排,纷纷使出浑身解数,但见流光飞蹿,劲风狂扫,与漫天羽箭斗得难分难解。
“轰隆!”
雷声聩耳,电芒闪华。
黑。
黑云。
黑斗笠。
墨剑泛寒。
仅是一瞬,便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南门军士,听得北门巨响,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北门怎么打起来了?”
“有人来袭么?果然还是有很多人不服新大王。”
“少说这些废话,好好守住这里!”
同样的黑甲,同样的嵌刺钢肩,却遮了一顶黑色斗笠,只见其登上城楼,道:“一队二队跟我来,其余三队留在这里,咱们去支援北门!”
“是!”黑甲军士应道,也未有丝毫怀疑,跟其下了城楼。
至城楼拐角,血腥味渐渐蹿入鼻中。众黑甲军士才觉有些异样,纷纷停下步子。
“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不顾北门兄弟的死活了么?”那人转过身来,压低了嗓子,道。
有一个胆子大的黑甲军士,向前跨出一步,道:“将军,平日里您可不爱戴斗笠。恕属下唐突,能否请将军摘下斗笠?”
“嗯?你就不怕我斩了你?”那人道。
黑甲军士道:“今日非同寻常,属下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若将军要怪,属下毫无怨言。”
“哼,你这人倒有趣得紧。也罢,本将摘下斗笠便……”
“是”字未落,墨光倏闪,剑气纵横,立斩四方!
出剑,收剑,仅是一瞬。
萧驰冷哼一声,不再看遍地尸首,跃上城楼。
身若苍鹰,剑芒破空,瞬间取走十数名黑甲军士的性命!
“南门!敌……”
“袭”字未出口,咽喉已断,扑倒在地,没了气息。
萧驰跳下城楼,落在城门之后,剑气奔袭,将门后的黑甲卫士尽数杀了个透。拉开门栓,放下吊桥,将墨泓刺入脚边,孤身立在北门间,转过身子,看着身后冲来的众城卫。
“南门已开!众部,冲入王城,诛杀滕贼!”
白禹心神一震,振臂高呼,驾虎冲在最前。白闰紧随其后,而后便是炎家父子。
“诛杀滕贼!诛杀滕贼!”驯虎卫、赤甲军齐声高呼,犹如狂浪,急涌不息。
虎吼鏖天,三军昂勇。王城诸卫,却是人人自危。
“将军!南门已破!”
“将军!南门已破!”
“将军!南门已破!”
“大王!南门破了!”
三门皆震,王宫已乱。战火弥天,硝烟腾云!
滕松坐在才登上一天的王位之上,脸色剧变,浑身颤抖,指着座下众臣,奸颜大怒:“你们这些废物!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调集兵马,替朕平乱!扈儿!扈儿何在!”
“大王!滕扈将军……早就,早就死在叛军手里了!”内侍道。
滕松大怒,拔出腰间佩剑,剑光疾落,径斩下了这名内侍的头颅,叫道:“反了!反了!全他娘的反了!”
众臣惊叫着溃逃出殿,偌大的宫殿之中,仅剩滕松一人,还有那具已死的内侍尸首。
“爹爹!爹爹您怎么了!”一位身着华裳贵服,头戴火树银花,脂粉淡抹,如狐似媚的美艳女子,提着裳角,匆匆赶来。面上媚态已被惊慌取代,才跑了数步,便一脚踩在裳角,摔倒在地。裳服瞬脏,头饰尽落,就连脸上的脂粉,也褪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