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足够奸诈,但是老子我可不是吃干饭的。”
戴胜笑了笑,系统差不多加载完毕了,现在是他穿越的时间了。
阿七问道:“您是选择定点穿越还是不定点?”
“没区别,不定了,甩掉这群傻叉就走。”
“那就去下一个必要的地方。”
戴胜模模糊糊坐在屋里,这地方好熟悉。
挂满了青布幔帐的屋里还开辟出来这样一个小小的隔间,里面的布局倒是干净,一水半新的藕荷色弹墨套件,从椅垫到地摊,清一色是这般的纹样。
戴胜瞧着屋里的点心,桌上的点心还冒着热气,热气里面甜甜的香,一丝一缕的往他鼻子里面钻。
白源捻起一块百合糕,伸到戴胜鼻子面前,道:“想吃吗?”
戴胜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嘴里唾液却在分泌。脑子里面在尖叫:“别吃别吃别吃!这东西绝对有问题!”
白源微微地笑,眼角勾起,像极了戴胜记忆里面那个人。“切!连吃一块点心的胆量也没有吗?”
戴胜下意识的张开了嘴,百合糕做的恰到好处,苦味被糖的甜所遮盖,做这点心的人还似乎放了一些桂花糖进去,微微还带着桂花的香。
“切,原来我就是被这样多的人救了的呀。”
戴胜直勾勾的望着他灰白的眼睛,道:“为何认定我就是执法者?”
“你终于承认你是执法者了?”白源终于笑了,笑容竟是有一丝隐秘的哀愁,仿佛随手就能撅断的雪白小花,葳蕤中带着孱弱。
“呵!算是吧!莫名其妙来到这边,遇上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执法者,我只知道我是个修补东西的,东边一榔头西边一锤子。执法者!呵!说的倒是好听。”
白源微微点了点头,道:“你在人群里面很显眼,不是因为外貌,而是因为气息。你的气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整个藏影城里有死人、活人、半死不活的妖物。甚至是隐藏了黑暗气息的魔,可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的气息带着天道的味道,那种干净、纯粹的威严。”
戴胜微微偏头,问道:“你记得我救过你?”
“我不确定,我是第一次来此界,来此界之前,我在三千世界中游荡,所有百川河水覆盖的地方,都算得上是我的领土。”
“你为什么在这里?专门来谢我吗?”
白源道:“准确的说,是因为这个……”说着从袖袋里面掏出来一只簪子,簪子只是普通的样式,只是上面一颗巨大的银质六爪托。六爪托里面本来应当放一颗玉髓或者是鱼眼石,顶不济的话琥珀珍珠也好,可是里面空空如也,但是里面的银色却无比的新,里面曾经是有过东西的,但是这东西消失了。
“里面曾经是什么?看起来像是谁的魂灵……”戴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起了魂灵,似乎他亲眼见过,这感觉仿佛是他的金色眼瞳重开,那种仿佛开了挂一般的感知能力又回来了。
白源点了点头,道:“是一个女妖……五万年前,妖界曾大举入侵阴界……”
故事里面总是少不了美人。
美人有各种各样的美法,有的身段妖娆,有的貌若天仙,可是这个美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凶恶的名声……
白巫降临在阴界的时候,落在一片荼蘼花里面。另一边生的是地根子,跟安安静静的彼岸花不同,地根子永远吵吵嚷嚷,生着一张张模糊粗糙的人脸,还喜欢嗷嗷叫。
地府里面永远都会有很多杂事,比方说死了以后还不甘心,非要想着家里的老头老太太。这些老头老太太,过了望乡台还不满足,在望乡台一路逗留,看个十几年也看不够,直到了十世镜前面,依然吵着闹着要看一眼自己的儿女。
白巫在地府待了十年,没有任何长进。
那些鬼魂把他当做神明,但是这个神明如同真真正正被人供奉的神明一样,是个泥塑。
白源微微地笑,道:“既然你认下来你执法者的身份,那么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比方说……”
“比方说什么?”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了,连故事都讲一半,哼!
“比方说你现在身上的恶人标记,我算是认了,不追究你!”
“恶人标记?”啥玩意?
“啧啧啧,进了百川也没死吗?果然是……”
最后,白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走吧走吧!不必再来了,我亦不会再找你麻烦。”
戴胜晕乎乎的出了门,忽然却发现自己手里拎着一个朱漆螺钿食盒,里面清香扑鼻,可是他却没有兴趣吃了。
转眼就是天黑,戴胜一个人迷迷蒙蒙的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桂清呀。”
“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撇下我不见了,我感觉你走了几万年……”
“是是是,我遇见你投胎了我还没有回来。”
白源站在还影楼朝下望这吵吵闹闹的两人,脸上微微有了一丝笑意。可是那抹笑意还没有来得及凝结,他就进了屋里。
若是戴胜在这里,定会觉得这屋里的女人万分熟悉。
这女孩漂浮在空中,两条长腿上是雪白的丝袜,丝袜的颜色隐没在她皮肤里。
她的皮肤很白,白的没有半分杂质,也没有半分血色。
“白,你看见他了,他很好,不是吗?也不枉我花那么大代价培养,他会成为最好的,最好的。”
白源看了那凭空出现的女孩一眼,道:“可是他自己却不那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只是个修修补补的,某一日做完了手头的工作他还是会想着自己回家……像是……”
那个女孩忽然尖叫起来:“不要提他的名字!那个……叛徒!”女孩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这两个字,每一丝的声音里面都带着憎恨。
“清青!冷静!”
清青的身侧出现了黑色的虚空裂缝,那些裂缝又被她迅速的用灵气给填补起来,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生过。
“明明……明明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名望、财富、地位、无懈可击的爱人……他却可以像这样一把摔开……明明我只是要……”
“何必呢……明明他什么都不想要……”白源叹了一口气,道,“咱们两个,是几十个纪元的老朋友了,都老成渣渣了,有时候搞不懂这些年轻人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什么东西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清青抬起眼睛来看他,一双眼睛里面藏了太多东西,比方说三山六界七十二州,比方说星界山海,比方说……深深的绝望。
清青道:“我只是想要一个能担负起此界的人,什么人妖魔鬼都好,我只是想要一个这样的人,聪明些、机灵点、有责任心一点。他既然可以救你,那么也能够救下来整个三千世界。”
“你真的想好了吗?那就实施吧,整个三千世界,也活不长了。”
“我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阿七道:“去找崔家,你需要的是木犁蛊。”
“破罐破摔还是以毒攻毒?”
“别废话了,进屋里面去,江芯蕊也在,不要太惊讶。你会被自动修正为是给人看病的。”
一进屋第一眼看见的果然是白源,江芯蕊不屑的撇嘴,这货果然是精乖,逃过了烦人无聊的宴会,反倒是独自在这待着。
对于江芯蕊来说,跟一帮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待在一起,还不如叫她来陪一个将死的枯干老头子。
崔老爷见有人进来,费尽最大的力气试图撑起身子来,却只能虚软无力的倒回床上去。崔老爷嘴里喃喃念道:“欣……欣儿……”
江芯蕊微微地笑,欣儿究竟是谁,反正不会是她。
崔萍儿闻声,从门口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手里毛巾水盆,戴胜惊讶,跑这么快居然还端得住。而且看她样式,是要给崔老爷擦身,可是擦身这种粗活,不是应当交给丫头吗?就算是姨娘,怎么也说是家里半个主子,这种粗浅的活,哪里需要亲自上手?
崔萍儿视在场几人如无物,直接就这么大剌剌的把崔老爷衣服脱了,却没有急着给他擦身,而是小心翼翼的掏出帕子拭干净了他嘴角的涎唾。
戴胜却眼尖的看见了,崔老爷身上一个赤红的印记,正正好在前胸。是一块小小的胎记一般的东西,但是他却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东西并不是胎记。
却忽然,一个念头闯进他脑子里,若这东西,是崔萍儿故意叫他看见的呢?还有先前的点心。虽然江芯蕊没说,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
江芯蕊悄声道:“这东西是那个什么项链坠子留下来的印记。”
“什么?”
“崔十二郎先前从他身上拿下来一个项链,说是他们家续命的关键,但是我左看右看,只看得出,这是个空空的壳子,里面曾经装过木犁蛊的引子,蛊虫早就深深的扎进了他体内,如今的崔老爷,不可能再救得活,若是救活了,也是马上送去轮回而已。”
戴胜有些搞不懂了,道:“那……崔十二郎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正说话间,崔十二郎挑帘子进来了,手里是四盏散发着香气的银质小盏。
崔十二郎笑着道:“几位辛苦,我送几盏玫瑰露来给几位解渴。”
说完他斜着睨了还在忙活的崔萍儿一眼,道:“萍姨娘就退下吧,这里不要你了。”
崔萍儿唯唯诺诺,应了声是,连剩下的半边身子也不擦了,就这么把还光着的崔老爷扔下,捡起自己落下的东西就出了屋子。
白源微微地笑,真是有意思!
当家的像是槁木死灰,掌权的装作唯唯诺诺,真知道事的假作不知,而什么都不懂的反而到处乱窜。
罢了,人生太长多无趣,权当打发日子,看场好戏!
崔十二郎那托盘几乎要伸到几人面前,江芯蕊却不动神色的避过了他,捉起了崔老爷一只手腕,道:“蛊毒稍稍清了些,不是我那一道符的功劳,白先生应该也出了不少力吧!”
江芯蕊看似为他邀功,实际上是挖苦,白源干了什么?他其实什么也没干!崔老爷体内还是那些木犁蛊,只是不多不少不增不减,在那一道符的作用下暂时被封冻了而已。
白源微微地笑,他嘴唇本就是上翘的,无论如何也像是在微笑。这样子看是好看,不仅亲和,还惹人喜欢。可是谁究竟会真心心疼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笑的人才可悲,连一个能悲伤的时候都没有,连哭,都像是在笑。
白源道:“我忘了,江姑娘不喜欢在下插手,请!”
江芯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深不可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兴许戴胜会知道,但是要问也是后面再问。
如今要紧的,是崔老爷身上的木犁蛊……
戴胜眼睛里面那颗竖瞳死死的盯着崔老爷的前胸,崔十二郎再怎么做孝子,也不可能从大夫手里抢过人来给他穿衣服。如今,崔老爷上半身那颗赤红的印记还袒露着。
放在别人眼里,那是一个印记,搁在戴胜眼里,却成了一只蜘蛛。
这只蜘蛛的纹样他见过,在很多地方,比如说崔十二郎给江芯蕊的盒子上,比如说那几个银质的杯盏上,比如说……崔十二郎自己身上。
江芯蕊沉默了一小会,再抬头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道:“令尊……崔老爷他身上有些不对劲,明明我已经封印住了他体内的木犁蛊,但是却还在摄入新的干扰源……也就是说,你们崔家有内鬼!他还在给崔老爷下毒!”
“什么!”崔十二郎惊叫出声,这事情可跟他没有半分关系,“我父亲……已经接近三个月没有进食了,每天连半碗稀粥也喝不进去,哪里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他摄入毒素?”
江芯蕊伸手掰开崔老爷的嘴巴,里面是一颗颗大黄牙,其中最显眼的,是那颗门牙……上面的半片葱花。
“你说他什么也不吃,可是这是什么?”葱花,除非他三个月不刷牙……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