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硬要说,能够说成是天生一对,但是仔仔细细算起来,实际上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西门湘没有说过,西门家之中,曾经流传着一则诅咒。
西门世家世世代代生不出来男孩,所以西门世家的女儿们想要延续自己家族的姓氏,只能够招人入赘。
西门家的现代门为了防止自家的女儿们上当受骗,曾经发过一个血咒,如若有人胆敢欺骗西门家的女子,假借入赘婚姻来吸血的,死后定当堕入无间地狱,世世代代受苦。
如若西门家的女子无力将贼人斩杀,那么西门家的女子,也会受到诅咒的责罚。
西门湘原本是只听说过这个故事,但是却没有见过诅咒原身的。
西门湘年幼时没了父母,自然也没有听过这个传闻,与她来说,引文自然是最最好的夫君。
但是西门湘却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对引文的。
曾今引文落魄的时候,曾经在西门家门口站了一整夜,大雨滂沱,底下没有一个人给他撑伞。
那些人冷眼看着引文脸上满是不屑的讥嘲,仿佛引文只是一个上门来讨债的破落户。
的确,若是无双派现在情况还好的话,引文这个上门女婿还能够叫西门家的人们考虑考虑。但是现在,引文只不过是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破落门派里面的啃老破落户,这样的人,西门家怎么可能会收进来。
要是真的收进来了,也只是多了很多张嘴要养而已。若是引文他是个能够收住心的也就算了,偏生引文他天生反骨,一身戾气挡也挡不住。
西门家的人们觉得此子不可用,反正多给无双派一点银子,无双派就会识相的放弃了。
可是无双派收了钱,却没有直接解决这一件事,反而是叫西门家的人们再等几年,至少要等到引文筑基后期。
然而没过多久,引文就成了西门湘的入幕之宾。
说好听是入幕之宾,实际上也是跟个吸血鬼一般。二人身体上面的接触不见多少,引文每次只是前来探望一二,说上几句话,但是这几句话却成了实实在在的物资。
引文需要破阶,用的是西门湘的钱买来的丹药。引文身上的吃穿用度也大多数来自于西门湘。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从来都没有记起过西门湘的恩情。
引文曾经在那一场大雨里面站了一天一夜,虽然后来西门湘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看引文面色正常,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当着引文的面惩罚了几个下人而已。
对于西门湘来说,不过是区区几个下人,但是对于引文来说,这可是硬生生的在他脸上扇了好几个耳光。
引文更希望西门湘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而不是在这里虚情假意假惺惺的责罚几个下人。他引文的脸面原来就只有几个下人那么重要吗?
引文心里面藏着很多很多很多这样的东西,有些是下人们的白眼跟不屑,有些是西门湘有意无意的忽视。西门湘打杀了他的姬妾,他心里不爽。
西门湘对他的姬妾熟视无睹,他更加生气了。后来这种感情慢慢的就变味了,连引文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心里面不舒服。
直到某一天,引文失手打了西门湘,他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似乎是因为引文收到的称赞太多了,然而西门湘给他的东西太少了,于是引文心里面一直都不平衡。
又似乎是因为西门湘从来都没有称赞过他,似乎只是因为他藏着一颗黑暗且猥琐的心。
西门湘感觉身上有些冷,她坐起身来,身上披着的那一件单衣早就落了地,如今已经是深秋了,但是她却穿的如此单薄。说起来还真是讽刺,曾经的西门家大小姐,如今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然而这件事情却实打实的发生了,不仅仅是因为引文的忽视,更多的是因为那个女人的默许。
月息敲开了西门家的门,她干瘦黑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报复的神情。
西门湘咬着牙,但是还是给月息开了门。
等到戴胜真真正正的见了西门湘的时候,心里面一半是惊讶,另一半是可怜。
戴胜对于西门湘算不上多么喜欢,但是西门湘如今这个样子,早就没了先前的半点神情。
从前的西门湘虽然算不上多么讨人喜欢,但是一身气质非凡,谈吐举止都带着风度,但是如今的西门湘,不过是一个婚生脏臭的妇人罢了。
一身不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西门湘的身上,她顶着一张看上去跟月息差不多黑黄的脸,身上散发着差不多难闻的气味,看上去糟糕透顶。
若不是戴胜曾经见过她以前的样子,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女人曾经有多美。
曾经的西门湘跋扈之中带着艳丽,如今的西门湘,只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流淌着肮脏毒液的女人而已。
而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养虎为患,轻信了引文那个白眼狼。
西门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戴胜,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引文对她们这些女人的看管极其严格,平日里面连多看几眼别的男人都不能够。对于她们的惩罚,轻则鞭打斥骂,重则连续关十几日的小黑屋,小黑屋里面没吃没喝,寻常人待上个一天半天的都要崩溃。
更可怕的是,引文还喜欢把姬妾的手腕脚腕划开,虽然死不了人,但是她们的血液会一滴一滴的流逝,身上会一点一点的变冷。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掉,兴许死不了,兴许当场就毙命。也是一场解脱。
然而这一场博弈并没有完结,西门湘忍了两个月,直到流月仙子把她彻彻底底的踢了出去。
流月仙子那等醋缸成精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容得下西门,恩熙这群人。
论外貌长相流月仙子比西门湘好看,轮身份地位,流月仙子是未来掌门,比西门湘高贵且更有面子。论身家财产,流月仙子手里面握着半个门派,比西门湘更富裕的多……
总而言之,西门湘输的彻彻底底,她可能从来都没有赢过,也根本没有想去跟人争夺这东西。
然而这不是争夺不争夺就能够换来的,她输的彻彻底底,被人从这个游戏里面一脚踢了出去,没有回头再来的路了。
西门湘上上下下打量着戴胜,嘴边浮现出来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根本就不是来投诚的吧。”
戴胜看着这个曾经风雅过的女人,道:“西门姑娘果然好慧眼。”
慧眼两个字硬生生的刺伤了西门湘的心,说得还真是轻巧。慧眼?她才是最最有眼无珠的人。
当年西门湘错看了引文,把一个中山狼引进了自己家里,如今家破人亡钱财一空,算起来也还能勉强说是咎由自取。
可是如今这两个字一说出来,西门湘两行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是,她眼盲心瞎,把一个白眼狼当宝贝,但是现在,眼前忽然好想就有了希望一般。
西门湘贪婪的盯着戴胜的脸,好像准备抓住生命里面最后一道曙光。
“你是来找他报仇的吗?你要杀了他吗?我帮你。无论是下地狱也好,还是万劫不复也好,我帮你。”
一股悲哀从西门湘的身上浮出来,潮汐的水流淹没了水面上最后一根稻草。
戴胜微微地笑,一股森寒的气流从他身上透出来,他笑得温雅宁静,仿佛西门湘曾经富贵时候遇见过的那些贵公子。
然而无论是那些贵公子也好,还是眼前这人脸上的笑容也好,全都是假的,全都不会给一些绝望的女人。
西门湘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问道:“你跟他有什么仇吗?”
戴胜点点头,道:“当然,他杀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人,抢了我的东西,之后把那东西完完全全的毁灭了,我不会饶恕他。他也不值得我饶恕。”
月息深深的看着戴胜,眼睛里面有一丝不忍。
随即她环顾四周,四面都是破旧的桌椅板凳,仿佛引文刚来那一年一般……
时光没有抹去这些东西上面的痕迹,十几年来,他们无双派根本就没有换过家具。
月息咬着牙,原本她们那般掏心掏肺的对引文,是想要无双派更好一些,但是现在看来,不仅仅没有变好,反而是引文把她们带入了深渊之中。
在深渊里面挣扎的人不止无双派这一点点,引文成名之后,祸害了更多的女人。
西门湘苦笑一声,道:“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修为,但是你这般直接对上引文,不要说毫无胜算,就是能够留下一个全尸就不错了。”
“何以见得?”
西门湘道:“若是你早几年来的话……上个月,引文还是元婴初期,如今的引文,早就是化神中期了。”
算起来还真是罕见,若是放在清界,戴胜还能够夸一句天才少年,但是在这里,灵气如此稀薄,能够成功渡劫元婴,就已经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了。
也无怪西门湘说能够留下一个全尸就不错了,普普通通的人,对上化神,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那个化神来砍的。
戴胜眯着眼睛,问道:这进步的速度不正常呀,他身上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西门湘冷笑道:“他身上当然不正常,他这一身修为,根本就不是修炼而来的,而是采补而来的。我们这些人,全都是他的炉鼎药渣。”
所谓采补的法子,在清界早就灭绝。先是因为女修本就难得,二来是因为一场大战……总之,那些掌握了话语权的女修们赢得了彻彻底底的胜利,在清界之中,连带着所有女人的地位都跟着上去了。
一时间不要说开在路边如同勾栏瓦舍一般的地方,就连那些老狗私藏的炉鼎都被消灭了。
不仅如此,因为炉鼎一事,在清界之中引起的可不仅仅是这一场大战,甚至还有一场旷古以来的惊人事故。
戴胜皱了皱眉,道:“他跟那么多个女人有来往,就不怕得病吗?我印象里面,耽于炉鼎的大能,很少有不得病的呀。”
虽然修士身上的灵气浓郁修为高深能够阻挡一些,但是这东西毕竟也不是万能的,总有些什么鬼东西能够突破他们身上的屏障。
在清界死了的那位大能实在是凄惨,一路长疮长疱长到了背上,红的白的蓝的绿的总之一塌糊涂。最后请了七八十个神医圣手都没有治好,活生生从下烂到上从外烂到了里面烂干净的。
这般的乌糟事情怎么能够被提起,于是连带着整个产业链也被一锅端了。
西门湘冷笑了一声,道:“他身上不一样,他身上带着先天灵宝,死不掉的。但是说没病,也不是真的没病。”
说着说着,月息脸上就流下泪来。
“您可别笑话,我们这群人,其实都……有过一段。说起来还没多谢您救了我家云柔妹子。我们这群人里面,就她最凄惨。”
戴胜叹了口气,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说你们跟他的过去吧,还有关于引文身上的一切。”
月息狠狠一点头,眼睛里略有恨意。
“这事情还得从六年前说起,当时引文已经十五岁了。发着高烧。谁能够想得到那么多。于是我们跟兰茵两个小丫头几个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兴许是半推半就,兰茵就跟他有了首尾。”
当时二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于是月息几个没想那么多,只当是日久生情。
结果没想到,西门湘冷笑一声,道:“什么最初最终的,我那时候,不也是差不多这么大。另外,咱们也不是最开始那一拨。虽然这么说挺泄气,但是他在咱们之前,就跟紫莲宗的芡实姑娘有了首尾。芡实姑娘他还带来过我面前呢,长得可怜可爱的,可惜,前年死了。”
这一句背后的阴寒叫月息几乎要冷到了骨子里面,她们究竟养出来一个什么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