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兆的脸骤然黑了下来,反问道:“你说什么?他睡着了还不算?还在做梦?”他更想要问的是,他梦见什么了?
可是老罗也只能摇摇头,转身进了对面那家炒饭店。
戴胜哼哼唧唧的走在路上,心里面骂着梵兆那两个脑壳里面有毛病的。这辈子再也看不见那俩人该多好,不过……
戴胜问道:“阿七,师云焕是谁啊?”
一时间周围一阵沉默,戴胜能够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以及风声里面少女冰凉的声音:“孔雀就是师云焕啊!”
戴胜脸上的表情瞬间僵死了,他整个人似乎是又中了一次梵兆的禁锢术,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动作凝固在原地。
终于,春风吹来,融化了那一尊冰雕。戴胜试探着开口道:“是……不是我想的那一个是吧!”
阿七道:“就是那个,你进过他地宫,拒绝了做他的继承人,然后放他逃出生天的那个!你还进过许许多多的他的幻境。”
戴胜干笑了几声,道:“怎么可能呢!他的名字不是被天道厌弃根本念不出来吗?还有,他怎么跟梵兆有关系呢?他不是人类吗?再说了,梵兆跟他差了那么多年的时光,怎么可能认识他?算算年期,他两个人怎么也差了一两千年。梵兆出生前一两千年前孔雀就失去了消息,更不要说遇见了……”
阿七道:“那可不一定,你要知道这世上多狗血,很多东西,即使特意规避,也还是会遇见。这种遇见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你要知道,有时候连天道都站在那一边……比如说你和梵兆!”
戴胜翻了个白眼,道:“你要是给我看见的是幻境里面的梵兆,我还能好好跟他相处,现在这个是个什么玩意?臭屁精?有几个臭钱长得帅了不起啊?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我都不稀罕跟他说话,跟他说话就来气。”
阿七笑了笑,道:“人是会变的,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一千年内在梵兆身上发生了什么。况且一千年的时间那么长,算来是十几个人的一辈子从头到尾连接起来呢!就算是轮回转世,那也是好长一段时间了吧!”
戴胜哼了一声,道:“他还是讨厌,我估计我和他天生犯冲。不过……梵音是他爹,我和江芯蕊是不是商量过去探访梵音的……那不是挖了他爹的坟?”
阿七道:“可是梵音并不会埋在里面啊!妖精死了以后是不会有尸骸埋藏的。而且……妖族的记载里面没有记载过梵音的死哦!”
戴胜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却听见另一边响起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戴胜急忙赶过去看,却发现……这世界真小!
如夫人愤怒的拎着裙角,裙角上面一只五彩绣线绣出来的鸟儿被泥水弄污了,柔软的羽毛上面裹满了泥浆,甚至已经有泥巴开始变成细碎的土屑裹缠在细细的绣线上,就算是洗干净了,上面的鱼胶也会被破坏,那些羽毛从此不会再有柔和的光芒……
孙萌萌一跺脚,喊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戴胜几乎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算是什么个回答。虽然孙萌萌暂时算是和他们是一边的,但是……道歉有用的话……算了,还是不说了。
玉蝉见了戴胜,挺高兴,几乎原地跳起来,但是碍着面前还有陌生人,动作还是矜持着。她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戴胜奔过来,拉着他上上下下的看。见戴胜身上没什么伤处,除了有些疲惫之外。
玉蝉拉着戴胜刚想问,却听见戴胜问道:“那边出什么事情了?燃灯大师呢?”
玉蝉梳理了一下,道:“老师他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担心你,你回来了,我去跟老师说一声……不过……那边事情挺麻烦的,一时半会说不清,江芯蕊在那边,胡艳艳也在!她们两个跟你说吧!胡艳艳看得挺起劲的!”
戴胜点点头,看玉蝉一个人蹦蹦跳跳到了一边,举着个小小的传讯石叽叽喳喳。一时间仿佛他回到了人间,身边站着的终于不是那个半佛半妖的怪物。
江芯蕊见了戴胜,朝他点了点头,道:“你没事,真好!”
“嗯!真好!”戴胜觉得此事气氛有点尴尬,一边在撕逼,另一边却在叙旧,这感觉……仿佛一边是婆婆妈妈撕吧拉扯肥皂剧,另一边是叽叽歪歪老版偶像剧。
如夫人哼了一声,道:“来新人了呀!是上次那个不理会你的那个?还真是走运,来人都不是来帮你的!你就说怎么办吧!这条裙子上面的绣线是拿好几种鸟儿的羽毛捻成的,其中就有金刚赤鹭、蓝晶鹮、太阳鹦鹉,你说你买得起吗?买不起还乱撞,那双眼睛长来看的吗?长来看也不好看!里面一股恶心的味道!”
孙萌萌被骂的眼泪汪汪,她精神不济,一身尖牙利嘴的本事发挥不出半成,只能呜呜咽咽的说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说吧要我赔多少……”
戴胜往后看了一眼,看见一身明黄衣衫。这玩意不是梵兆又是哪个?穿一身屎黄,看着就辣眼睛!旁边倒是跟着老罗,他还是一身黑漆漆,看起来满身痞气。
如夫人脸上露出一个诧异的笑,倒不是她不想要孙萌萌赔。孙萌萌是吃瘪还是得脸关她什么事,反正横竖这丫头是个教不听讲不会的,但是……这条裙子跟如夫人有关系啊!
鸟羽做线是个多么复杂的工艺,单单是做线就须得几十倍于平常织物的心力。孔雀长长的羽尾上只有顶端的“珠毛”可以用于制线,要将这些短短的细绒毛旋绕着缠裹在一根长长的细蚕丝上,再用绿色丝线分节捆扎,以这种办法将孔雀羽绒固定在长丝上。如此在一根长丝上接连地缠绑好翠绒,就形成了“孔雀羽线”。同理,鸟羽线也是采下翠鸟的背绒、雉鸡的彩绒,缠捆在长丝上而成。更为神妙的是,这些孔雀羽线、鸟羽线是作为彩色纬线的一种,缠于织梭上,与其他缠有普通色线的织梭一起,以白丝线为经线,交相地织结成整幅的面料。因此,其成品就是一匹平滑的彩色丝绸,而在表面上这里那里地呈现出孔雀羽线或鸟羽线的局部花纹。
混杂着鸟羽线的织物,即使只是普通的蚕丝,都要变得身价百倍。
如夫人冷笑一声,道:“你看见了,你弄脏的是鸟羽线!鸟羽线下面的是毛锦,毛锦的底子可是碧蚕丝!也就是说,光是修补这一件衣服,就需要十万上品灵石!”
孙萌萌的喉咙里面爆发出一声尖叫:“你怎么不去抢!”
“抢?”如夫人猩红纤长的指甲从被弄脏的鸟儿花纹上面细细的挑出一根线来,那根线上面闪着暗蓝的光辉,光辉中又是一点金。金翠之色本来奢华无比,看上去无比扎眼,但是不知道那工匠使了什么法子,叫这光泽竟然十分的柔和,半点也不刺眼。
如夫人把那根线在孙萌萌的面前晃了一圈,道:“你可看清楚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是孔雀明王羽,所谓正看一色,旁看为一色,日中为一色,影中为一色,而百鸟之状皆见,说的就是孔雀明王羽,你可看好了!你敢说这样的东西不值得十万?”
如夫人得意洋洋,裙子上面绣着的鸟儿似乎是在随着她的转身盘旋飞翔,光影流转中,裙子上面的鸟儿瞳孔都栩栩如生……更不要说那些华丽的翎羽。
孙萌萌捏着手里面的帕子,她要在哪里找十万?就算把她卖了都不一定值十万……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忽然一头扑倒在了桃香的怀里。
桃香被她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急忙接住了她,生怕她摔在地上,那一滩惹祸的泥水里面。
孙萌萌却抓着桃香的裤脚不肯起来,一边嘟囔道:“桃香姐姐……我……嘤嘤嘤……我们两个多好啊……你能不能……借我点……”
胡艳艳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好有脸,谁也不借去找桃香借了。还不是看上桃香今天刚刚拿来的那十万补偿!行吧,桃香是个好人,我劝不动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每人都有的十万是拿戴胜的安危换回来的,桃香乐意不乐意,也要先问问戴胜不是?反正我是打算先问戴胜,他若是要了,我就把我那十万给他!”
江芯蕊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没理由拿来的脏钱,还要莫名其妙的撒出去!”
孙萌萌的脸瞬间凝固了,她正想要继续哀求,就看见桃香那张蜡黄的脸上挂满了歉意的笑,道:“对不起……我也愿意把那十万还给你,你的钱……我不能要。虽然燃灯大师说接济,但是我不需要……”
孙萌萌心里面骂着桃香是个白痴,其他几个人也都是坏的。戴胜算是讨厌死了她,先前就没听过戴胜替她说过半句话,现在更不要说借钱给她了!远处的梵兆又跟看戏似的,动也不动半下,如今……
戴胜两步上前,到了如夫人那条弄脏了的裙子面前,道:“她不需要赔那十万,反倒是您……您可知道,孔雀明王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如夫人的脸色慢慢变了,道:“你想要替那个小蹄子说话?我穿着孔雀明王羽制成的裙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孔雀明王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夫人打量着戴胜,这小子……看起来不一般啊!他身上没有任何徽章家纹,看不出他究竟是哪个家族的人。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却十分尊贵,看上去像是从有千万年底蕴的王族里面走出来的一般。
他身上的贵气和孙萌萌那一身堆砌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玩意不一样,孙萌萌虽然耳朵上面戴着蓝宝石耳环,脖子上面挂着五彩璎珞,鞋子上面绣着五色花朵……但是这感觉总觉得廉价,仿佛这一身……
如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放缓了,道:“你是哪家人?你是哪家出来历练的?不方便说?你要是有家里面的族徽可以给我看一眼,我给你去药师协会说一说,也就不必要在这边做无谓的纠缠了……”
“多谢夫人的好意!”戴胜这一声夫人叫的如夫人脸上有点发烫,这孩子还年轻,看上去是没有过初情期的。那个死老头几年几年的不来,况且就算是来了,也还是要求着那个苏茉莉拿壮阳药……眼前的少年身上气质非凡,还那么年轻……如夫人暗暗的转动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她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漂亮的女人总是喜欢做梦,但是随后那一点梦幻就被破灭了。戴胜道:“我可不是在替她说话,我是在救你啊!你可知道,私自使用孔雀明王羽是死罪吗?就算是王族子弟,私自用孔雀明王羽制作的饰品和织物,也要被打断脊骨,剥去妖丹,丢进地牢了此残生……您可以要孙萌萌赔偿,可是在场的谁去告发了,夫人您可就再也没有办法穿上任何一件漂亮衣服了!”
戴胜随手一指角落里面的明黄色物体,道:“您看,梵家家主可在呢!”
如夫人瞳孔瞬间缩紧,立刻尖叫一声,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地方,全然不顾她的奋力奔跑叫这条裙子上面沾染上了更多的泥水。
“啪啪啪!”梵兆拍着他的手掌,脸上皮不笑肉也不笑,道:“好好好!你很好!我说师云焕你不认识,孔雀明王的禁忌倒是知道的多!”
胡艳艳咬了咬嘴唇,对着梵兆行了一礼,道:“见过梵家主!孔雀明王的禁忌,是我告诉他的!先前没注意,没想到那女人自己说出来了!”
梵兆瞪了戴胜一眼,道:“倒是有人给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