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沙家里面一片缟素,上上下下都被麻布和白绫覆盖。
沙无边狠狠地咬着牙,在心里面暗暗骂着戴胜一行人。
的确,如同江芯蕊所预言的一般,他在这边风生水起,奎木家老家的封地上面,沙无边的母亲,现在的奎木家的主母的身体每况愈下。在沙无边下令抓人的时候,已经沉痾许久,病入膏肓了。
可是那边的人们没有任何一点消息传来,沙无边什么也听不到,自然以为那边一切太平。横竖他娘的身体年年都是如此,病怏怏的也不见好坏。
却没有想到,噩耗来的如此迅猛……
沙无边冷着眼看着屋里面来来往往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好像都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义。药王是为了奎木家,可是奎木家从今往后与他来说没有半点温情了。
沙浮江对着沙无边以拱手,道:“少主,节哀顺变……过了午时,吊唁的人们就来了。家主不在,场面全都得您来撑着。咱们奎木家的面子里子,全都由您来掌控着。”
沙无边想要一巴掌抽在沙浮江的脸上,但是他却只能够痛苦的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他能够肆无忌惮的张狂,是因为背后有人护着他,如今……原来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沙无边咬着牙,道:“地牢里面那个几个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吗?那个轩辕家的小丫头……”
沙浮江冷汗涔涔,道:“少主……老夫已经尽力了。可是那个小丫头根本承受不住严刑拷打,老夫也看过她的药鼎了。他们几个人身上,我都搜遍了,什么都没有,连沉水药王鼎的影子都没有见过。”
沙浮沉一咬牙心一横,道:“除非搜魂……但是燃灯那个老家伙能不能够承受住搜魂还两说!”
沙无边冷哼一声,道:“我倒是要亲自去会会这几个硬骨头!”
梵兆眼睛里面带着笑,戴胜伸头看了一眼,他手心里面是一张精致的请柬,那请柬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沙无边的名字。
戴胜翻了个白眼,道:“人家家里面办丧事呢!你笑这么开心!”
梵兆翻了个白眼还了给他,道:“不是你说的吗?奎木家的现状越是混乱,对咱们就越是有利吗?现在你又可怜起他来了?”
戴胜摇摇头,道:“我只是怕他狗急跳墙,毕竟这一段是预言过的。这一段偏生还跟我们有关。”
梵兆一愣,预言?他问道:“谁预言出来的?”
江芯蕊道:“是我,还是当着他的面说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想来是他的罪孽太深重,他娘的命格又轻,想来是背负不住了吧!”
梵兆问道:“什么意思?”
江芯蕊解释道:“本来沙无边本身的命格是没有问题的,顶多就是稍微轻了一些,这样的孩子,必须积累福泽才能够长寿。若是生在一般人家里面,也算不得什么,顶多就是短寿一些,但是也还是能够顺利长大成人。但是奎木家不一样,沙无边本就是这一代里面的独苗苗,家里面的人自然各个都捧着他。长此以往,必然养出来一身骄矜脾气。”
梵兆点了点头,道:“沙无边小时候确实生过一场怪病,当时他们家的人已经求到了花四刀大师的面前,但是花四刀大师却没有给开药,反倒是只跟当时的家主夫人说了一番话。那个时候开始,她几乎就日日夜夜的募捐布施做善事……原来是给沙无边积德。”
江芯蕊点点头,道:“不仅如此,他娘几乎继承了他所有的恶,把他的业报全都引在了自己身上。现在他娘死了,那些业果,也应该他自己来承担了!”
下面的人哆哆嗦嗦的凑过来,道:“家主……这样的话,您下午还去奎木家探望吗?”
梵兆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道:“去!当然要去,人家可是送了请帖过来的,我若是不去,那多扫人家的脸面啊!再说了,奎木家和梵家还需要来往呢!我要是不去,不是欺负人家刚刚死了娘吗?”
戴胜心道,这样无耻的家伙,幸亏得是和他站一边的啊!
梵兆道:“根据王都的规矩……我不带太多人,就你随我去,剩下的人在梵家好生待着,我就怕沙无边狗急跳墙,你们再折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奎木家主屋的布置很奇怪,四面八方都挂着铜铃,那些铜铃经过风吹日晒早就变成了沾满了铜锈的绿色,它们悬挂在每一个屋顶上,偶尔也在每一个屋子的窗棂前面,但是无论是风吹还是雨打,他们都不曾发出来过半点声音。
那些铃铛都如同哑巴一般,戴胜仰头看了一小会,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阿七道:“那些铃铛不一般,那是摄魂铃。你要当心些,若是这些东西不响,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一旦响起来了,那你们这些人估计不会多好过!现在没有你触发,系统暂时没有办法查探出来!”
戴胜心道,到时候不是晚了吗?
吊唁有条不紊的进行,不知道应该说是沙无边好忍耐力,还是应该说奎木家厉害,处理起事情来有条不紊。
按王都的规矩,王族里面有人过世了,前来吊唁的众人须得在此过夜,不然就是不尊重,于是戴胜一行人今夜须得住下。
好在奎木家主家大得很,住下这么新来的上百号人并不难。
梵兆扫了一碗屋里面,他们算是外人,不需要上前哭灵,也不需要彻夜守灵,只是需要在此地住一晚上,等明日再吊唁一次就能够离开。
沙无边站在黑黢黢的夜里,一盏小油灯照不亮他的脸,也照不亮他身边的层层栅栏。
胡艳艳吃惊的瞪着他,沙无边手里面拿着刀,刀上沾染了一层薄薄的血光,不知道是从何处蔓延过来的。
胡艳艳尖叫道:“沙无边!我都说了,我手上根本没有什么沉水药王鼎,我也没有见过沉水药王鼎,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的!”
沙无边歪着脑袋,他嘿嘿的笑了起来,眼底几分疯狂。
沙无边道:“是啊,药王鼎不在你手里,但是在谁的手里面,都是一样的!反正我都不在乎了!你们谁爱拿着谁拿去。我现在只想问,那天说我娘会死的人,是谁?是戴胜,还是你旁边那几个丑丫头?还是你?”
胡艳艳哪里想得起来,只能够看着那把刀一点点的朝着自己逼近,但是她却只能够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胡艳艳道:“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呵呵……我跟你又不熟,我们那堆人跟你更加不熟,谁晓得你娘怎么样,再说了,有谁会说你娘。还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不见得你娘是跟我们有关。”
沙无边此时已经没有剩下多少理智,他拽着胡艳艳的领子,喊道:“是谁!究竟是谁?是戴胜吗?是玉蝉吗?不对!不是戴胜……是一个女人……哪个女人?是不是你!”
胡艳艳哪里记得谁说了什么话,如此久远的事情,谁还会记得。她只记得当时似乎是有谁在,江芯蕊、玉蝉一行人,似乎……还有孙萌萌。
胡艳艳立刻喊道:“是孙萌萌!她说的!”横竖孙萌萌不在这里,就算沙无边想要去找人,挖地三尺也还是需要耗费许多时间……况且孙萌萌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沙无边冷笑道:“你以为我相信?那个蠢货早就死了,苏茉莉杀她的时候一刀毙命,从脖子这里狠狠一刀扎进去,就像现在一样……”
那柄匕首闪着光,朝着胡艳艳的脖子狠狠的扎了过来。
胡艳艳这才想到,这时候的沙无边已经疯了,他根本就不是想来问什么东西的,他根本就只是来泄愤的!他想要杀了那天在场的所有人。她在地上翻滚着离开,可是她却手脚瘫软,根本没有半点力气。
他现在根本就不会想着什么世家什么关系,他只想要杀了所有人。
沙无边嘿嘿的笑,道:“戴胜以为他攀上了梵兆,他就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下去了?他做梦!”
胡艳艳一抖,她咬着牙,从来都没有如此的无力过,这感觉仿佛是被抽干了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整个人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什么都不剩下。
却忽然,沙无边眼前一黑,忽然倒在了地上。
胡艳艳一愣,这人是……
“你是谁?”
她面前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脸蒙在一片漆黑漆黑里面,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谁,他浑身上下似乎裹满了黑色的纱布,黑色的纱布包裹了他的身体,但是从身形上面看起来,他似乎是一个男人,身量看上去似乎比胡艳艳看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高。
胡艳艳很确定,这人的气息很陌生,陌生到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那个人伸手直接拧开了门上挂着的大锁,对门内的人也没有多看几眼,他只默默的拖走了沙无边。
胡艳艳对着敞开的大门一阵发愣,这人……这人究竟是谁呀!
梵兆睁开了眼睛,对着戴胜说道:“走吧,应该要去探探路了!”
戴胜点点头,道:“白日里,我已经在沙无边的身上留下了鳞粉,晚上只要跟着蝴蝶走,就能够找到地牢了。反正无论如何,沙无边今日都会去地牢的,只要……”
蝴蝶的磷光在地上闪闪发亮,照亮了一条隐秘的道路。
夜晚的奎木家阴森森的,能够悬挂的地方挂满了白绫和白麻,远远处还有哀乐和哭声,听起来叫人心里面瘆得慌。
戴胜忽然在一个湖边停下了脚步,梵兆刚想要张嘴,却被戴胜用手势制止了。
戴胜道:“你听……草丛里面有动静!”
草丛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喘气声,那声音咿咿呀呀的,持续的时间却不长。
梵兆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前来吊唁的人里面,几乎没有女人,来的那几个女性多半都已经垂垂老矣,所以这个女人,是奎木家的人。
沙浮沉四下看了几眼,道:“我怎么感觉这附近有人呢?”
草丛里面那个女人不满的哼哼了几声,道:“你慌什么呀!反正谁也不敢抬头看你!”
沙浮沉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说的也对!就喜欢你这聪明劲。等我成了家主,我就叫你整日里吃香的喝辣的,金的银的想戴什么戴什么!”
那女人心里面暗暗的不爽,她本是奎木家族里面的媳妇,本来以为跟着这个老家伙能够多混一些东西,好叫她几个孩子能够往上走。
却没想到,这老家伙是个昏聩的,满脑子只想着钱。若是真的那么喜欢钱,怎么不去和自己同宗的兄弟沙浮牧换一换?沙浮牧那边遍地都是钱!
沙浮沉见她没了兴致,顿时道:“诶!你可别小看这金银,我跟你说,如今咱们家,最最欠缺的就是金银!”
那女子愣了,坐起身来,整张脸暴露在梵兆的视线之下。
那女人道:“怎么可能,咱们家的爷们买小妾买马匹,寻常都是几千几万的往外丢,也不见谁出手拮据过!”
梵兆小声道:“居然是她……””
戴胜不解,这女人,梵兆认识?
梵兆解释道:“这女人我原先还以为是哪个小辈房里面的,没想到居然是奎木家执法长老的续弦……是苏家人。算起来,跟苏茉莉还有几分亲戚关系。”
戴胜一愣,苏家人?他怎么觉得这玩意原来越乱了呢?
苏瑾道:“你们居然还会缺钱?不是说前几天还包下来几个矿山吗?”
沙浮沉听到矿山两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道:“你可别说,那个矿山可花了家族里面不少钱!”
苏瑾一愣,矿山不是拿来生钱的吗?怎么在沙浮沉面前成了烧钱的东西?
梵兆道:“我还真的不知道奎木家有矿山呢!矿山这种东西,在王室里面是禁止私人开采的,怕的就是拥兵自立。无论是金属还是灵晶灵石,全都需要经过妖王的批示才能够买卖和开采,没想到奎木家还真的敢对矿山下手……”
梵兆的脑子里面瞬间闪过造反两个字。的确,奎木家在王室里面树敌太多,又不擅长化解,因此高一点的位置基本没有奎木家的人。奎木家又是不擅长做小伏低的,从而生出来了造反的心也难说……
沙浮沉道:“谁说呢!那两个矿弄过来的时候可花了老子好大的力气,没想到……沙无边那小子是个不懂事的,就晓得个什么劳什子的药王大赛,区区药王算得了什么?一堆烧钱的药材什么也换不来,还不如拿给老子我,至少能够换一堆锡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