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玶躺在床上,仔细思考这几年自己做过的事情,再想到演武场苏韵要与他决裂关系的那一幕,深深地叹了口气。
“后悔了?”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阿北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玶将自己撑起来,靠着床头,笑了笑,说道:“不曾后悔,只有亏欠。”
“亏欠什么?”
“这么多年都没做好身为父亲应该做的事情,亏欠韵儿太多。”
“这也是迫不得已,比起韵儿来,整个苏家才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我知道,可是当韵儿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心如刀绞,恨不得将这些年为什么这么做当场解释明白。”
“斐鸿天也在,你解释明白,多年来的设计都将付之东流。”
“所以我才没说。”
“你最后逼自己吐血的选择挺不错的,我看到韵儿有些动摇。”
“……我那是真吐血!”
下人们进来,阿北的声音就此消失,仿佛只是苏玶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苏玶抬眼看了下一名丫鬟发须上的雪片,开口说道:“下雪了?”
下人们一愣,一名丫鬟率先反应过来,点点头,回道:“是的老爷。”
“那应该要添些衣服了。”苏玶咕哝了一声,接着指了一下这名丫鬟,说道:“你去找管家,让他找人做些厚点的衣服,给小姐送去,就说是我吩咐的。”
丫鬟面容稍有些欣喜,道了声是,就退出去。
剩余的丫鬟看了眼那名退去的丫鬟,满是艳羡,随后压下杂念,开始忙绿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修士不惧严寒,境界更高更是如此,可丫鬟们一点都不敢质疑苏玶吩咐的话,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在苏家的处境十分微妙。
她们将屋内收拾更加干净,得到苏玶的同意后,也就全部退出去,再次陷入安静。
苏玶从床上下来,身上就穿了两件白色的亵衣亵裤。
他随意从架子上取下一件长袍套在身上,开门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大雪,想着今天过后,地上会积起一层厚厚的雪吧……
似是看到了些什么美好画面,苏玶双眼开始恍惚,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欣悦。
不过很快这些都从苏玶脸上消失,变得有些悲伤,“要是你还在就好了,不然韵儿也不会恨我这么久,还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有多少年没跟韵儿扔过雪球了。”
……
苏来听到丫鬟过来汇报的话,让丫鬟去库房领些银子,就匆匆出门去了。
府内有专门做衣服的地方和会做衣服的丫鬟与小厮。
苏家也做布匹生意,所以库房里放了许多材质不错的布匹丝绸,苏来安排丫鬟领银子的时候,顺便叫些人将布匹丝绸拿些出来。
这不由让丫鬟脸上的神色更加欣悦了,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在苏府有一个不错的未来。所以她的行为举止也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以前见人都是温声细语的说话,生怕大了点声就引起他人的不满,继而在苏府待得不安稳;现在面对相同身份的丫鬟与小厮,她似鼓足了底气,声音渐渐地大了不少,若是有反对的丫鬟与小厮,她直接抬出苏来。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苏来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去管,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做几件保暖的衣物,送去苏韵那里。
虽然修士可能不需要这些,像苏韵这样修为高深的修士更是不需要,但在苏来眼中,这些衣物不仅仅是为了保暖送过去,而是代表了苏玶的一种心意。
苏来在苏府待了很多年,家母是怎么死的,苏韵为什么远去太昊宗,这几年苏家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都清楚一点,也只是一点。
不过苏来也是从小厮一步步爬上管家这个位置,其中酸甜苦辣或许不足与外人道也,但从中明白很多道理,看事情的本质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就好比现在苏家主想要将女儿嫁进斐家,搭上斐家这条大船。
下人们只觉得这么做是在让苏家更上一层楼,是好事。
可苏来不这么觉得,首要想明白的一点,是苏家主为什么要嫁女儿?真的是为了搭上斐家?苏家在落霞城的地位已经很高,甚至在丰州也有很大的名气,苏玶出门在外,修士都会客气地称一声苏城主。
更何况背后还有太昊宗,几乎不用愁什么。
可偏偏要嫁女,究竟是图什么?或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逼迫苏家主不得不这么做!
苏来不敢继续往深处想,因为结果大多有些不好,总的来说,目前苏家的形势不容乐观。
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制作衣物需要花时间。
苏来也不着急,站在房檐下,举目看着瓢泼大雪,叹了口气,心中希望最终的结果不要跟他预想的那样,不然苏家主就太可怜了。
“苏管家,衣服做好了。”
身后房门打开,一名将自己包裹的很厚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两件毛绒绒的衣物。
两件都是斗篷,一件白色,一件灰色。
苏来伸手抚摸了两下,感觉很不错,点了点头,拿过衣物,说道:“你到库房领些银子吧。”说完就转身离开。
中年妇女则脚步匆匆赶往库房。
苏来选择做斗篷,并不是棉袄,是花了一点心思的。
他觉得修士大多都不喜欢穿棉袄,觉得那样太厚,不适合运动,而且感觉有些丑,如果是穿斗篷,想象一下就觉得不一样了……
其实还是他不明白苏韵的喜好。
苏韵在太昊宗待了很久,苏来也就在其小时候接触过,长大后样子变美了,性格却也变得清冷了很多,不如小时候亲近。
苏来想着想着,已经来到苏韵居住的院子,抬手敲了敲门,等了许久发现无人应。
犹豫了片刻,苏来尝试推门,发现门没有锁,院里应该是有人的。
不过苏来进去找了一遍,却是没人。
“难道在太昊宗的仙师那?”
……
鹤老与斐鸿天的院子。
气氛稍微有些凝固。
屋内,鹤老坐在凳子上,脸色有些难看,目光时不时瞥向斐鸿天,想说什么,却碍于什么原因,有些不好开口。
斐鸿天脸色阴沉,对演武场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甚至眸子里闪烁出如实质般的杀意,屋内的温度比之外面还有寒冷。
鹤老忽然拍了一下旁边的桌面,大喝道:“够了!”
斐鸿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惊了一下,继而怒然朝鹤老看了过去,眼中的杀意没有收敛,心中的闷气想要找个发泄口,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鹤老看着斐鸿天的眼睛,说道:“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想杀我?”
“如果可以,我还真想这么做。”斐鸿天说道。
“你……”鹤老想要出手教训斐鸿天两下,然后再跟他扯一些道理,明白什么该拿出来赌,什么不该拿出来。
不过在这时候,院门忽然被人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谁!”
鹤老当即走出屋子,来到院中,看向院门后的身影。
那道声影与瓢泼大雪混淆在一起,粗看有些模糊,细看能够看出一点轮廓是个婀娜多姿的女人,手里还提着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