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晓过了多久,诒云有些眩晕地出了淋浴间。她的面色苍白,独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没有心思继续做什么针线活了,只是将整个身子蜷缩着,坐在那里出着神。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旋转着,屋子外头分外的静谧。天边的月儿不知不觉地被阴云笼盖住了。到了清晨时分,转变成了窸窣雨声,慢慢送入诒云的耳中。
那雨伴随着冷风,一阵紧,一阵松。檐角上的积雨,不停地滴落在弄堂里,带起一片潮声起落。
从前诒云觉得清寒落雨,本是极为幽韵之事,现下却多少觉得因为伤心而带了点些许凄凉的味道。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的晨时,诒云捏了捏鼻梁,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随手拿起了电话:“喂,你好,我是黛西。”
电话那头传来了刘秘书急切的声响:“院长,查到一些眉目了!”
诒云顺手拿起手边的茶壶想要添水,哪里晓得,昨儿个昏昏沉沉的,都没有烧过热水。这会只有冰冰凉凉的冷水可入口,啜了一口冷水,她一下就回过了神来:“你慢些说,查到什么了?”
刘秘书降低了声调:“上次您交代我去查的那块玉佩,有消息了。”
诒云忙道:“你在办公室等着,我一会就到。”
挂了电话,诒云倏地从沙发上立了起来,快步走到洗手间,放满了一盆冷水。她将那张憔悴的脸整个浸入水中,一下就冷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会,她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清醒了过来。
诒云身上只披了一件旧式的线衫便出了门。风不时吹进线衫的细缝里,不知不觉就有一种寒气,直由着皮肤透进了心里。地上已经积了一些雨水,诒云秉着油纸伞,身影倒映在其间,昭示着又一个昏沉的白日。
“铛铛铛铛”,电车快速驶过市区的十字路口,那轨道就像在水里的泥鳅,忽长忽短。诒云并没有心思去看路边的风景,不过有些心事重重地垂着头。电车一靠站,她就快速下了车子。
医院办公室内,刘秘书已经等候多时了。见着诒云进来,忙起了身道:“院长,您来啦。”
诒云习惯性地将线衫脱下,挂在衣架上,而后坐到了办公桌前,就瞧见那块青玉朱雀纹的玉佩早已被放在了上头。
那是一块形似云头的玉佩,表面琢着细阴线花纹。一面为长翎朱雀,口衔圆珠。另一面为火焰纹,火焰间以长带相连。这玉佩本是母亲的贴身之物,若不是诒云为了查找线索,断然也是不舍得轻易将这枚玉佩拿出来的。
玉佩底下是一叠厚厚的资料夹,诒云半阖着眼,先是定了定神,而后方才缓缓翻了开来。她一页页仔仔细细地扫视着,脸上的神色也跟着渐渐沉凝。
许多的过往,一点一滴地涌上心头,联结在一处。直到看到最后一页纸上,“张颉”两个大字映入眼帘,她骤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诒云从来都没想过,母亲竟然会与张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张颉并不是旁人,正是前几年,在北地被日本人炸死的那个大名鼎鼎的张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