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副官。”顾北溟唤了一声。
“有!大帅!”关山诚立马做了一个笔挺的立正姿势,他的两只手靠在腿上。只是腿多少有些躬着,怎么也伸不直的样子。
顾北溟望着关山诚,不由得眉头一皱:“你下去休息罢,这里不需要你在了。”
彼时,顾钧儒正踏入书房内,与关山诚恰是打了个照面。关山诚见顾钧儒来了,忙又行了个军礼,出门的时候恭谨地关上了房门。
顾钧儒边望着门口,边将帽子摘下,淡声道:“父亲。”
顾北溟从烟盒里取了一根哈德门香烟,而后拿烟的手朝着顾钧儒扬举起。顾钧儒唇角一勾,从上衣袋中掏出洋火,一下就划燃起了火苗,而后用手挡着,不紧不慢地替父亲点上了烟头。
顾北溟深吸了口烟,含在嘴中,头就仰靠在镂雕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片刻之后,方才张了口,将含着的烟气徐徐吐出。那烟好似一条毒蛇,围着顾北溟面圆大耳的脸,翻卷环绕着。
“今日回来途中……”顾北溟说了一句,却顿住了,他用手示了一下意,着顾钧儒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下。
顾钧儒利落地落了座,转向顾北溟沉声道:“怕是途中遇袭,关副官还受了伤。”
顾北溟愤懑地拍案道:“他娘的!要不是山诚帮着挡了一枪,只怕那子弹这会是在老子脑袋上开花了!兔崽子敢在我顾北溟的地盘上撒野,看我不崩得他稀巴烂!”
顾钧儒取过案上翻的起了毛边的《资治通鉴》,随意翻了几页,似是而非道:“想来父亲心下早已有数,有些人,是留不得了……”
顾北溟觑起眼打量着顾钧儒,旋即淡下了口吻道:“这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泄露半分出去。其他的,该怎么做,我想你是晓得的,就无需我多言了。还有一事,我在蓉城的时候,给你连发了几封电报,上头说的事情,你可是一直没有答复的……”
顾钧儒倏地从太师椅上立了起来,而后将案上一只夔纹的三足鼎铜炉捧起,这青铜香炉里头早已经积满了落灰。顾钧儒未有犹豫,不过将余下的香棍一径拔除,而后点上三支新的沉香棍插上,重新将这青铜香炉摆回到案上。
“父亲……”顾钧儒转向顾北溟,眼中是看不透的深幽:“宋家小姐,我是不会娶的。”
顾北溟的算盘,顾钧儒又岂会不知晓。宋家今时不同往昔,除却富可敌国的无尽财富,如今全国仅有的四家兵工厂,皆在他宋家名下。
而顾钧儒若是能与宋廷秋的妹妹宋静之联姻,那么之后的事情,便是强强联手,水到渠成了,那么从今以后,再也无人能阻止顾家的步伐了。
“钧儒!”顾北溟转过身去,望着窗外,提高了声调:“你为何抬那俞青箩过门,心里又在琢磨着什么,我又岂会不知?年轻人,狂狷几分本是好事,可是过了头,就是给自个添堵了!”
远处响起了几声闷雷,一群蚂蚁绕着窗户转了又转,空气重得很,好像压到顾钧儒头顶上来了。顾钧儒狠狠地捏紧了拳头,肩颈上的肌肉拱成了弓形,一块连着一块起伏着,他那剃得铁青的下巴好似不时地发出热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