诒云一面心下想着心事,一面就往弄堂里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隐隐约约瞧见了一个人影。因着光线昏暗,走近了才瞧清,原来关山诚。
“我想,这些天,少奶奶该是考虑的差不多了罢。还希望能听到您一声答复。”进了屋内,关山诚并不准备遮掩来意,不过单刀直入说道。
诒云笑了笑:“关副官,你知道的,做这个决定很不容易。你并没有给我任何证据能证明,你所说的话是真的。一切的揣测,在没有实证以前,那便只是揣测。我的意思,我想你应该明白。”
关山诚似乎早就料到,诒云并不会这样痛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他不过从容地起了身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钢笔,递了过去。
诒云低头一看,那是一支Montblanc的钢笔。诒云下意识地拨开了笔套,就见着里头是金色镂刻的雕花,上头隐隐还刻着一牌小字。
诒云拿近了仔细端倪,上头正是写着“诒云”二字。诒云的手无力地垂下,她有些微微愣住,不过将这钢笔小心放置到了桌上:“这笔,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从前叔年最爱去诗社,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根笔,多少优美的诗词,都是从这根笔尖下头流淌而出的。
其实这根笔,一到了手上,诒云就摸得出来,这是叔年的贴身物件,笔套的顶端有一处细微的凹痕,那是因为,诒云不小心摔的。这是一个属于诒云与沈叔年的秘密,旁人自然不晓得奥妙所在。
关山诚见诒云神色哀伤,也便料定是拿对了东西,不过说道:“这是他出发去日本前,专门托人保存在三和洋行的保险箱里头。他只授权了一个人可以动这个箱子里的东西,这个人便是我。”
如今,关山诚与沈叔年的关系,似乎已经证据确凿了,叔年与他,确实都是效力于北地的。
诒云本想说,这也无法证明顾钧儒就是杀死叔年的凶手。话到了嘴边,她还是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诒云心下有些乱了,她本如此恨着顾钧儒,可是如今怎么却有了替他辩解的想法。她觉得为这种想法而感到惶恐、不安。某种她毫无把握的情感充斥在她心头,叫她如滚针毡。
“过几日,便是我弟弟倬铭的婚礼,届时,我会以邀请亲朋的名义,替你们办张通行证出来。那时候,警备的人多半都会去守卫婚礼现场,我想,那也是你们逃离的最好时机。但是,也希冀你也不要忘记,曾经答应我的事情。对于北上的海路,我有权保持随时可以离开借用的权利。”诒云斟酌说道。
关山诚的面色开始有了波动,诒云看见他的手暗暗捏成了一团,好似十分的兴奋,随时会振臂高呼似得。
“谢谢你,少奶奶。叔年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是良善之人呢。”关山诚不失时机地说了句。
诒云起了身,捻亮了门口的顶灯,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修好不久的灯说道:“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过也是为了自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