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环湖跑比赛选拔赛的结果宣布,果然三班没人入选决赛。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元旦的迎新年晚会以外,就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上课、练习,以及期末考试。
因为学生活动少了,生活部的工作除了组织学期末的竞选以外,就连日常工作也少了很多。经历了环湖跑之后,邵英贤自觉跟肖洁的关系在旁人眼中太亲近了些,虽然自己很享受这样的亲近,但同学们的讨论毕竟不好,所以他打算不再跟肖洁一起吃中饭。
转变的过程比他想像中的要困难。
回来的第一天中午下课铃响后,肖洁见他没有起身吃饭的意思,便问道:“走吧,一起去吃饭。”
“……”邵英贤终究没办法当着她的面说出那句“两个人不要一起去吃饭”,便道,“你自己去吧,我今天不饿。”
“哦。好啊。”肖洁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邵英贤等了大概十分钟,才默默跑到了食堂,他看到肖洁跟其他女生坐在一起,边吃边聊相谈甚欢,暗忖自己对她来说,或许也没有那样重要。
翌日,他如法炮制。肖洁没有多问什么,依前而行。
第三天,中午下课铃响,邵英贤并没有等到肖洁问自己吃不吃中午饭。她被其他的女生喊走,留下他怅然若失。他这次不用再等,去食堂后,他情不自禁地去找肖洁坐在哪边,但这时才留意到,其实男女生一起吃饭的并不只自己和肖洁两人。
人家都很自然。他想起其实班里被开这类玩笑的也并不是只有自己跟肖洁两人,李璐跟王松阳也总被范瑜几人开玩笑——两个人住同一个小区,放学的时候总是一起走,一起等公交车。前几天李璐感冒发烧请了几天假,就连老师都跟王松阳说让他放学把李璐的试卷帮忙带回去,当时班上后排的男生有人笑了几声,王松阳却什么都没说。后来李璐病愈回来上课,两个人依然一起回家。
所以,是自己把这件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吗?
还是因为自己心底有鬼,所以额外敏感?可如果肖洁一直没觉得什么,那是不是说明她对自己好,也不过是因为他给她讲题、帮她买票而已,并不是他所理解的“喜欢”呢?毕竟,肖洁只是说喜欢看他吃多一点,说不定就像老家养羊养鸡的那些人,喜欢看动物们吃得多一点是一样的。
但不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现在该想的。
他依然给肖洁讲题,依然跟她搭档一起做实验和劳技功课。在元旦之后,他们一起合作着组装了个小型收音机,这回所有的电路焊接工作都由邵英贤完成,肖洁只负责外壳安装,最终居然成功了,而且能够接听到几个频道,只是声音略显嘈杂。其中有一个频道是学校自己的英语频道,每天中午定时放20分钟的英语听力。
对邵英贤来说,这个收音机简直就是个“神器”。肖洁有复读机练听力,自然就把收音机留给了他。交给他的时候,肖洁特意说道:“如果觉得我的外壳装得不好,你可以把它拆了自己重新安装。”
邵英贤知道她是在为了上次闹钟的事情揶揄自己,虽然她早就不生气了,但两人那次还是有了芥蒂,便笑着说:“这外壳组装得很好啊,我要是自己装肯定装不了这么好看。咱们这次不是得A了吗?”
肖洁对他甩了个白眼:“分数分数,你就只知道分数。真无聊。”
邵英贤张了张嘴,无言以对。肖洁说得对,此时对他而言,成绩就是一切。
他想自己或许又伤了肖洁的心,然而他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她。
此时,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在王力宏演唱会的前一个星期,大榜公布。邵英贤这次排名掉到了全年级第69名,不过这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次考试,他的地史政成绩全面下调,比上次的分数低了20分,但生物、化学两门都考了满分,物理考了95分,所以如果单看理科成绩再加上语数外三门,他大概排在全年级20名之内。
这个成绩让他吃了颗定心丸。按照惯例,期末考试之后就是本学期最后一次家长会,他仍然跟顾老师请了假,随后给家中去了电话,告知成绩。然而电话拨过去却没有通——家里被停机了,他顿时觉得心像是被揪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便给村长家打了电话。
幸好,这次通了。
村长伯伯听了他的问询,告诉他:“你别担心,家里没大事。就是你们邻居建新楼,不小心这两天把电话线的给刮断了,正在修呢。你妈妈最近接了些短工的活,这阵子不在村子里。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邵英贤轻叹口气。他知道妈妈打的短工是什么。这会儿正是农闲的时候,很多人家都会趁这会儿办婚礼,在村子里摆流水席,一般都是喊周边的人帮厨,婚礼结束后会给一些帮厨的费用。妈妈做的就是这些事。只不过为了挣钱,她也会跑到别的村子里去干活。
这种活很辛苦,尤其天寒地冻的,妈妈做不了大厨,只能帮忙打下手或者收拾碗筷,他几乎能看到她手上的冻疮。
他把自己的成绩如实报给了村长。他听到电话那头村长笑道:“我们小英贤真是出息了,以后等你考上重点大学,我们在村头放三天鞭炮。你的成绩我会告诉你爸爸的。你寒假什么时候放啊?到时候我们找个拖拉机去公交车站接你。”
“谢谢伯伯。”邵英贤道,“可能要等到1月13日吧。”那天就是肖洁心心念念的演唱会的日子。
村长又问:“不客气啊!回来路费够吗?”
“够的。我妈上次过来给我钱的。”邵英贤道。
村长“嗯”了一声,道:“哦,对了,是那笔钱。”
邵英贤怔了怔,显然村长伯伯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忙问道:“伯伯,你说‘那笔钱’是什么意思?”
“你妈没跟你说吗?”村长静了静,道,“之前她担心你不够钱,所以进城之前去血站卖了血。英贤,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后对你妈好些。”
挂断电话后,邵英贤靠在电话亭的玻璃墙上,心底五味杂陈。这辈子,自己欠母亲的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