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肖洁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邵英贤觉得自己跟郑平一起工作久了,情商总算比以前高了些。之前他是看不出别人有话想说的,但现在却能够清晰准确的辨认出,遂问道:“怎么了?”
女孩子轻轻咬着筷子尖,眼珠转了转——此时除了眼白还是有些血丝以外,已经看不出哭的痕迹了。她对邵英贤笑了笑,没说话。
跟她同桌这么久,邵英贤早就对她的脾性了若指掌,看了她这个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便叹了口气:“有什么忙要我帮?想说就说呗,我又不会不答应。”
“真的啊?”肖洁咧嘴笑道,“但是这件事情会有些麻烦呢。”
“什么事啊?”
“嗯……”肖洁低下头静了静,才又重新抬起头来,“过几天有个我特别特别喜欢的歌星来邹市开演唱会,但是他实在是太火了,票很难买到。售票的第一天就是家长会那天的晚上……所以……”
“所以想让我去帮你买票?”邵英贤恍然。这也是巧,平时晚上住校生不能出校,但家长会这天因为家长过来,所以一中对住校生的政策也放松了些,就是让学生能够与家长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宿管的管理不会细致到谁的家长没来开会,所以那晚邵英贤有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
肖洁睁大了眼睛,笑得略带腼腆,她当然也知道这“自由活动时间”对邵英贤来说很难得,让他花在帮自己买票上,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好不好啊?求你了。”
“这算什么,当然可以啊。就是你得告诉我售票的地方在哪儿,坐公交车怎么去。我不是邹市人,怕不认识地方。”
若不是在食堂这种公共场所,肖洁几乎尖叫起来:“太好了!谢谢你啊。等之后我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邵英贤道,“这也不算什么。就是……就是这家长会之后,你爸妈还会让你去听音乐会吗?不怕影响你学习么?”
“会说我啊,但是说几句就说几句嘛,到时候票都买好了,他们总不能把票撕掉嘛。而且,一年也就听这么一次,影响不到什么,正常娱乐而已啊。不过……等高二之后估计就不行了,再要听,估计就要等上了大学之后了。他还唱不唱都不知道了。”说到这儿,她连忙“呸”了几声,笑道,“我乌鸦嘴。他一定到时候还会唱的,会一直唱下去的。”
看着重新开朗起来的肖洁,邵英贤觉得很羡慕。他以前只觉得歌星、舞星之类的明星都离自己很远,做梦也没想过去现场听什么演唱会。他总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跟自己不会有交集,最多也就是去村长家看电视的时候能扫到一两眼……然而对肖洁来说,这只是一年一次的“正常娱乐”。
肖洁见他答应,便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钱包,点了300元,郑重其事地交到邵英贤手中:“你帮我买268元一张的就可以了,位置的话……只要不是靠着走道的都行。最好是正面,位置高一点儿也没关系。”
“哦,好。”邵英贤仔细记下,同时心底一惊。原来票价那么贵,自己所有的钱加在一起,连一张半的票都买不起。他把这300元仔细收好,好奇问道:“这是你的零花钱?”
“当然不是。哪有那么多的零花钱呀?”肖洁笑道,“这是我之前生日的时候舅舅包给我的红包。”
“哦。”邵英贤点了点头。
“红包”,这个辞听起来熟悉,对他却很陌生。他从小到大没有真的拿过红包。妈妈说他小时候过年过节,村子里其他亲戚还会给红包,但每次还没递到他手上,就被父亲拿走了。当然,红包里边的钱也不多,最多一元钱。后来,因为他们家只拿红包不送红包,就再也没有人给他家送过了,不管是过年过节,还是他过生日。
过了两天就是家长会,放学后邵英贤按照肖洁给的指示坐公交车去了市中心的市立体育馆,找到了售票处。音乐会的票在晚上20:00正式放票,他到的时候是19:00左右,但临时搭建的售票处前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隔得远远的,邵英贤仍能看到远处的票价牌。他看到票价总共有四档,最贵的要1068元/张,其次的则分别是768元/张、568元/张,肖洁让他买的是最便宜的。
当歌星挣钱真多。邵英贤暗自感慨。他看着售票处上边贴出来的海报,暗忖从长相来说,自己好像比这所谓的明星也没有差很多,当然,唱功肯定是天差地别的。
无奈,自己天生就不是做这个的命,还是踏踏实实好好学习拼个前程就好。他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来,借着路边的灯光一边排队一边看书。
此时已是11月中旬,天气阴冷,尤其没有阳光之后,晚风吹到身上,更让人瑟瑟发抖。他没舍得穿妈妈带来的新衣服,穿的只是毛衣,外边罩着校服。排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只觉手脚都被冻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看着前边还有三十几人,邵英贤松了口气,觉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然而就在此时,售票处里忽然传出大喇叭的声音:“票都售罄了。”
后边那喇叭里还在说什么“谢谢大家的前来”之类的话,邵英贤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整个人呆在了原地,感觉自己像是被冻成了一个冰坨子,一动也动不了。他不敢想回去该怎么跟肖洁交代,她之前因为考试考砸了哭得那么伤心,但谈起听演唱会,又高兴得像是吃到了糖的小孩儿一样。
今晚家长会,她回到家肯定要被父母说,这票对她来说是重新开心的契机,他怎么能够回去对她说“对不起,我没买到”?
哪怕肖洁不会怪他,他也觉得愧疚。如果今天放学后,从教室到公交车站这一路他是跑过去而不是走过去,也许就来得及。然而这时候再后悔也没用了,他只能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然而正要回头时,有人给他送来了“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