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栀子小步走进亭中,递给他一牒鱼食。司辰漫不经心地一点点洒着。
雪秀僵着,既不敢坐也不敢离开。她的心怦怦狂跳,她怕这个人。她的脑子里胡思乱想,虞熙为何不怕他?她面对他的时候,难道都不会紧张吗?
“虞熙要八月初才会回来。”他说。
雪秀呆了呆,他,他是在和她说吗?“哦……哦。”
“她有信给你。”司辰道,“栀子。”
栀子忙走过来,将一封信递给雪秀,“虞熙给你的。”
雪秀开心地接过来,“虞熙给我写信呀!可是……她难道忘记了我不识字……”
栀子笑笑:“虞熙记性那么好,肯定不会忘。”
“谢谢。”雪秀对着司辰又说了一句,“谢谢殿下。”
“你们都下去吧。”
栀子拉了拉雪秀的袖子,和她一起走出亭外。雪秀迫不及待地打开虞熙寄给她的信,一看到那些图画,雪秀就忍不住笑了。
栀子笑着问道:“虞熙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雪秀一边笑一边摇头。“她只是告诉我让我好好的,她给我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回来的时候带给我。”
栀子怔了怔,“真好。有个待你情深意重的好友,真好。”
雪秀点着头:“是啊。她真的很好,遇到她我很幸运。”如果没有虞熙,她也许已经被唐肥婆给打死了。如果没有她,她不会过上现在这样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栀子想了想说,“我很羡慕。”
雪秀握住她的手,笑得很亲切。栀子被憨憨的她逗乐了,“你先回去吧,主子这边有我可以了。”
雪秀离开了,栀子站在亭子边,望着司辰挺拔的背影,望着望着,就有点苦涩。
东宫里有比碧波湖更好的湖,水更清澈,占地更广阔,可他偏偏要来这里。她知道他为何要来这里。
他的寝殿除她之外,别人一概不能进去,在生活上,可以说他是很依赖她的。他睡不惯瓷枕,爱睡软软的枕头,里面塞着上好的棉花,这些棉花裹在一件女子中衣里。她知道这是谁的衣裳,司辰让她把棉花缝到中衣里头,再塞进枕套中时,她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羡慕。
她很羡慕虞熙。
羡慕她的自由洒脱,羡慕她可以做自己,高兴时就笑着,不高兴时就板着脸。她见过虞熙对王妃对呛,那么大胆,完全不计后果。见过司辰宠爱地搂着她亲吻,将她困在他的膝头,两人亲密得如同一个人。从那时开始,她更羡慕虞熙了。
如果她也能成为虞熙那样的姑娘……
她想着,觉得更苦涩。
司辰往湖里洒鱼食的动作无比潇洒。浅蓝色半臂穿在身上,清新雅致。他从前不穿半臂的,但打从齐国回来之后,倒也不再排斥,偶尔会穿那么一回。
他穿得很好看,显得特别儒雅。那次她替他穿上的时候,他问她:“好看么?”
主子从来不会问她这个问题的,她惊讶地连连点头:“好看。”
他的唇角便勾了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是孟华和一个她不认得的,脸黑漆漆的少年。
孟华在亭外道:“主子,阮少谦带到了。”
司辰头也没回,让阮少谦进亭子里来。孟华带着栀子离开,问她:“雪秀呢?”
“回春芽园了。”
孟华迈步就走,栀子笑道:“你去找她吗?”
“是。”孟华道,“有什么事要交待?”
“没有。去吧。”
孟华走得快,雪秀还未到春芽园已经被他赶上了。
“你们今儿白天怎么有空来。”雪秀微笑着问道。
“主子的意思,我们怎么敢揣测。”孟华道,“这段时间还好么?”
“老样子。虞熙不在,我也习惯一个人了。”雪秀摸摸耳朵,“你们几时回来的?”
“回来很久了。只是不能得空来看你。”
她避开目光。他从袖袋掏出在那卡桑买的手链,“送给你。”
雪秀望着那串手链,低着头,也不接过来,也不拒绝。
孟华的下鄂绷得很紧,她不接,是什么意思?“不喜欢?”
她叹气:“你为何要待我那么好。我……”
“就只是觉得好看才买的,不要就算了。”他收回来。
雪秀仍然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酸酸闷闷的。
“算了,你回去吧。”孟华停顿了会儿,大步地离去。
雪秀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她很想奔向他,像从前一样握握他的手,可是,她不能了!
未来的日子那么长,她不能一直一个人。她害怕一个人。
六年来,除了虞熙在家的那些天,她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有时候她害怕,可也只能在黑暗中发抖流泪,这些他不会懂的。
要是虞熙在家就好了。可是虞熙要八月才会回来。现在离八月,还有一个多月呢!
回到屋里,她又把信拿出来看了看。这回除了方才刚副虞熙画的画,还套着一封信。信封上画着个药台,还画着个男子。
雪秀忍不住笑了起来。虞熙的画画得不怎么好,还是能看得出来画的是傅大夫。
这封信是给傅大夫的?为何她不直接寄到傅大夫那儿去呢?
傅明琛收到信的时候正是傍晚,不但收到雪秀送来的信,还收到林厚诚从雾村寄来的土产。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他笑道。
雪秀腼腆地笑笑:“既然给你送来了,我就先走了。”
“等一等。”傅明琛往药房内道,“曾苏,出来。”
雪秀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曾苏出来,见到雪秀眼睛都亮了。细细算来,他们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你送雪秀回王府吧。”
雪秀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我送你回去。”曾苏热切地说。
雪秀坚持要自己回,曾苏只能无可奈何又落寞地回药房了。傅明琛见医馆里没什么事,就踱步回住处。给自己泡上一杯茶,靠在院子的藤椅里拿出虞熙寄来的信。
看到信封不禁失笑。她画得不好,但看得出来很用心。
她写的信很短,不过是问问近况,称会在他成亲前回到金都。然后附上了一个药方。
他看后愕然。她怎么会给他寄药方来?
她也没有交待为何会寄药方,难不成是错手放进信封里的?想想虞熙不是粗心的姑娘,也许是觉得这是味好方子才寄给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