掳了虞熙,是为了威胁他,还是一己私欲?
他以往与苏晟接触不多,不了解苏晟的为人,所以无从猜测。但是不管是哪种理由掳了虞熙,都不可原谅!
最好苏晟不要傻到拿虞熙来威胁他,与他谈条件,否则,下场一定会很惨。最好虞熙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否则,苏晟的下场一定会更惨。他保证!
一整个早上,他心情纷乱。丝桦惨死的画面不断跳入脑海,那惨白的脸庞,漆黑的发丝,永远不会再睁开的眼睛,永远不会再说话的嘴唇。
他心焦,茶喝了一杯接一杯,再端起杯子,却发现茶杯已经空了。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响,隐约听到力生叫唤虞熙的名字。
他霍然起身,大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看到力生扶着虞熙,她面色苍白,手捂着手臂,鲜血从指缝渗出来,一直滴到地上。
他只和旁边的人吩咐了句:“叫御医。”
虞熙抬头看了看他,视线有些模糊,脚下走得也不大稳当。感觉力生的手松开了她的身体,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臂,那双手更加坚实有力。
他可会生气?毕竟,昨晚她属于私自行动,找苏晟为的也是私事。
将她送进房中,司辰一句话也不说,但他不说话时一向很有王者威仪气息,她心生畏惧,怕他生气,也怕他深究。
他一直望着她,不发问,等着她自己说。
“昨晚,”她艰难地启了口,“我出去走走,未料遇到巡逻守卫。”
他还是望着她。
虞熙编了一通谎言,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些话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大可靠,他又如何会信。
“你先把血止住。”他开了口,语调平常,但虞熙知道,他的语气里有对她的失望。
御医来了,要替她看伤口,虞熙只道让他把药拿来,自己处理伤口就行。
司辰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穿着明显过于宽大的蓝色深衣,而不是昨晚她出去时穿的黑色夜行衣。
“把衣服脱了,我帮你。”
虞熙脱掉外衫,里面还穿了件中衣,鲜血将整条白色中衣的袖子都染红了。伤在接近肩胛的上手臂,她无奈,只能将中衣也给脱了。中衣里头还穿着贴身的肚兜,还有一层又一层的裹胸。
右臂有三寸来长的伤口,司辰的眼眸紧了紧:“何以伤成这样?”
“针没入手臂中,需要划开取出来。”她道,“不要紧了,敷了药就会好。”
还记得去年此时,她替他挡了飞镖,那镖击中的也是她的手臂。他往旧时伤口上看了一眼,浅浅痕迹犹在。他帮她上药,听到她极力忍着的抽气声。
他用干净的白色布带将她的伤口缠起,可他毕竟没做过,缠得不甚漂亮,松紧却是恰恰好。
他问道:“可以打开你的包袱么?”
“嗯。”反正也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他打开她放在榻边的包裹,里面就两三件男装,一件浅紫色曲裾。他将紫衣拿出来,替她穿上,才发现她的额头上渗出大量的汗,湿湿的黏了几缕头发。
帮她系好腰带,他道:“躺下来歇着吧。午宴即将开始,我先去。”
虞熙忽然握住他的手。他看向她握着他的手,她的手很冰,细瘦的手指此时也没有什么力气。他听到她的声音很低:“就算有些事我没有实话告诉你,也不代表我会背叛你。”
他的身子僵了僵,将她的手回握得更紧。“知道。你躺下歇着。”
虞熙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血流得太多,还是那银针上抹的麻药效力未过,只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她依言躺好在床上,司辰拨开她额头上汗湿的发,取来湿的布巾替她擦了擦脸。
她望着他好看的脸,伸手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他对上她的视线,“疼?”
她摇头。“有点累。”
“那你睡吧。我先陪着你。”
半晌,她松开了手,“苏晟的生辰宴会你不能耽搁,还是去吧。我……没事。”
司辰低下头来,唇在她额上印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去。
不久后,门吱呀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虞熙望过去,竟是力生。力生一脸忧郁地望着她,“虞熙,你怎么又受伤了?”
“没什么,遭人暗算。”
“你最近受伤的频率有点高。”他说,“该不会待在王府里都没练剑,剑术下降了吧?”
虞熙不语。她很清楚自己剑术再高超,也不可能以一敌百。更何况,这点儿小伤也算不得什么大伤吧,只是取针伤口割得略大了些而已。
力生见她面色苍白,替她掖了掖被子,“我说,昨晚你到底去哪儿了?该不会是去和苏晟幽会吧?”
“喂!”虞熙情急之下,抢过缰绳,想引导马儿奔往正道上奔。
“来不及。它吓傻了!”腰蓦然被人一勒,几乎在马儿跳下悬崖的刹那,他们也悬空了,直直地往下坠去。
要死了!
这是虞熙第一个涌入脑海的念头!
如果这样死去……那她真是要被自己唾弃几辈子!她想过那声爆炸声响会吓到马,可没有料到吓得马要跳崖自尽啊!
悬岸不算太高,但他们极速地往下坠,再不想办法,他们会摔死!她蓦然发现,腰间的大手不曾放开,还紧勒着,侧头看了眼宇文荀,他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冷峻。
害得他要和她一起死,她也很惭愧。她忽然和他道:“得罪一下。”
宇文荀按住她的手,“我来。”
她怔愕地瞪大眼睛,看到他迅速解下她的腰封。虞熙怔了怔,他们怎么想到一块儿去了?对上他含笑的眼睛,他道:“死不了,别一副下辈子再偿命的表情。”
“……”她是那个表情么?
宇文荀一手揽着她的腰,“抱紧我。否则等下我若是抓不紧你,你会掉下去。”
他们一直往下跌,坠落遇到一棵大树,宇文荀迅速将她的腰封紧紧地缠上了粗壮的树枝,缓解了他们下坠的冲力,也在那一瞬间,虞熙蹬上树干,减轻宇文荀的压力。
那条薄薄的腰封完全不足以承受他的重量,他在它断裂之前,弓体向上,也跃上了树干。
两人蹲在树上,往下看看距离他们五六丈远的地面,心中一阵发怵。
“你没事吧?”虞熙问道。毕竟……这件事是她做得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