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林星落一醒来就浑身不适，昨晚这具身体的消化器官隐隐作痛了一夜，她怀疑是那一把活性炭颗粒闹的，而此刻，排泄器官似乎到了忍耐的极限。
“难道活性炭不能吃？”林星落嘟囔了一句，起身去找能接纳排泄物的“容器”，可肚子里一阵一阵的绞痛让她没有时间再做甄别选择，她的目光落在了垃圾桶上。
她刚要行动，忽然被一个声音喝止。
“林星落，你，你不会是……”霍雨迟嘴里塞着牙刷，嘴角上还挂着牙膏沫，一双单眼皮的眼睛瞪得溜圆。
“我需要排泄。”林星落直接要往垃圾桶上坐。
“停下！”霍雨迟简直难以置信，走过去像拎一只小鸡似的将她拎到了卫生间，指了指马桶，然后狠狠关上了门。
“林星落，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装疯卖傻，我就把你赶出去！”霍雨迟发出了最后通牒。
林星落蹲在坐便上完成了她作为人类的第一次排泄，感觉浑身舒坦，对这具身体的感情仿佛也深了一点点。
“霍雨迟，如果我通过了今天的考试，你就要让我住在你家——这可是我们的赌约。”
“你不可能通过考试！”霍雨迟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林星落哗啦一声打开了门——“如果通过了，我睡床，你睡沙发！”
“擦！干！净！”霍雨迟几乎不敢相信，林星落裤子没提就直接从马桶上站起来了。
“擦哪里？”林星落想要多唤醒一些本体的记忆，可偏偏本体只记得些乱七八糟的，生活技能几乎全忘了。
她直视着霍雨迟深棕色的眸子，眼中满是无辜。
霍雨迟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从哪儿排泄的就擦哪儿！难道你要让我动手吗？”
“请。”林星落毫不客气，学着霍雨迟的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霍雨迟生平第一次想要飙脏话。
一分钟后，林星落依照指示笨拙地完成了任务，又在怒吼声中冲了水，洗了手。
地球人的脾气可真差——林星落在心里嘀咕道。
走出卫生间，她瞥了一眼餐厅，餐桌上摆放着两罐雪碧，这是她目前已知的最佳能量来源，虽然喝了以后会胃不舒服，但总比脑子不清楚要好受。
她刚要扑向雪碧，却被霍雨迟挡住了。
“告诉我，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我和你没有利益关系，也不会出卖你，你不必和我隐瞒什么，更何况，我收留你，应该有起码的知情权吧？”
“今天考试之后，你会知道答案。”林星落绕过霍雨迟，走过去痛饮她的雪碧。
当这种肥宅快乐水进入食管，她感觉所有的坏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她不得不承认，人类社会还是很厉害的，仅仅几天时间，就可以让她这种绝对理智生物变得渐渐有了“喜怒哀乐”，返祖拥有的那点情感基础像是一颗找到了土壤的种子，快速生根发芽。
“早餐在旁边。”霍雨迟指了指雪碧旁边的煎蛋和三明治。
林星落用中枢系统读取了一遍，已经知道了里面存在氯化钠，且钠元素含量超过了她能承受的上限。
“我不吃。”林星落果断拒绝了早餐，然后华丽丽的忽略了霍雨迟脸上的怒气。
他贱兮兮的给她做了早饭，难道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那种东西在哪里能看到？”林星落指了指茶几上的十几本书。
“书？”
“对，我需要看大量的人类的书。”
霍雨迟从门口的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图书馆的借阅卡，递给了她。说道：“我也不指望你能找到你的学生卡了，这是教师卡，一次可以借阅40本，不过……你别错过了今天下午两点的考试。”
林星落嗯了一声，仍然没有任何感谢的意思，霍雨迟压住心里的火，匆匆吃了早餐，便带着林星落出了门。
他们刚刚开车出了地下车库，就遇见了一个人——林世成。
林世成手里拎着两大包东西，一包是各种零食水果，一包是衣服，他似乎已经踩过点了，就等着他们出现。
霍雨迟将车停下，林星落却根本没有下车的意思，林世成尴尬地杵了一会儿，将东西递进了车窗，说道：“落落，既然霍教授愿意帮你，那你就乖乖地在这里住着……家里现在……也不方便回去，都是爸爸不好……”
林星落看到那一包衣服，提起了几分兴趣，她现在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衬衣和一条一直掉裤子的短裤，实在妨碍行动速度。
林星落接过东西，对霍雨迟说道：“开车。”
林世成一见林星落的态度，急了，吼道：“落落，我毕竟是你爸爸，在外人面前，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面子是什么？”
她知道此人是本体是亲人，或者说，是世界上唯一还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她的人，于是强行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我想让你放过你李姨，她……她确实做得不对，可她也是你弟弟的妈妈，你弟弟现在在家里绝食，我实在是心疼，你弟弟从小娇生惯养，哪里挨过饿啊……。”
“还有呢？”
林世成以为林星落是要答应，满脸喜色地说道：“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也别追究李秀峰了，他已经被医院开除，职业生涯全都毁了，再让他坐牢，太狠了，你说是不是？”
“好，我不追究。”林星落答应了一声，眼神变得阴沉。
“真的？落落，你能这么明事理我真是太高兴了，你放心，等案子了结了，我一定和他们好好说，让你回家……”
“爸爸。”林星落依照本体说出了这个称呼，林世成高兴地答应了一声。
“我不追究，没有说法律不追究，我只是把他们交给了法律，一切违法行为必须依法处置，这是社会规则，也是智能生物区别于非智能生物的关键。”
“林星落，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
“失望？或许吧，在她需要你保护她的时候，你的懦弱和退缩，也让她很失望，她从跨海大桥上跳下去的时候，可能不仅仅是失望，而是，绝望。”
林星落说完，关闭了车窗，霍雨迟一脚油门，车子已飞出五六米远，依稀还能听到林世成的哭喊声。
林星落若无其事地从塑料袋中翻找着自己能看的上眼的衣服。
套头卫衣看起来很旧，绿色连衣裙老气横秋，粉红色衬衫颜色太鲜艳，让她很反感，翻来翻去，她只找到了一身运动装，蓝白相间，看起来至少是合身的。
“那是校服，没有活动的时候学生是不会穿的。”霍雨迟提醒道。
林星落还是毫无反应，堂而皇之地在后座上脱掉了衬衣，套上了卫衣，然后脱掉短裤，将一身校服穿上。
“林星落，跳海之后，你是不是连自己是女的都忘了？男女有别，你不懂得避讳吗？”
霍雨迟并非没交过女朋友，也正因为有过情史，又禁欲太久，此时林星落的“坦荡”看起来更像是勾引。
“男女有别？”林星落谨慎地挡住了自己的身体，在ZANA星球，人们是不分性别的，繁殖靠得是基因图谱计算与推导，没想到人类这么麻烦，那自己岂不是不能裸奔了？
霍雨迟沉默，他已经几乎被气得七窍生烟了，良久，才再次开口：“你刚才拒绝了你父亲，我支持你，但，你刚才为什么称自己为‘她’？”
“你就当做她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才是我。”林星落说了一句让霍雨迟听不懂的话，目光望向了车窗外。
她的眼中有茫然和陌生，却并不无助，反而透出一股坚毅，与他所认识的那个高度近视，一直低着头走路，总是小声小气说话的女学生判若两人。
霍雨迟向来不问世事，可林星落却像是一个的黑洞，吞噬了他大量的时间和耐心，最后还给他的只有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或许，经历过一次生死，她已经长大了——霍雨迟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丝笑容。
到达学校后，霍雨迟去授课，林星落进入了图书馆。
“霍教授的卡？你是……”图书馆里员一脸狐疑地看着林星落——霍雨迟经常会泡图书馆，与这里的管理员都很熟悉，可谁都没见过他将借阅卡借过别人，更不可能借给女学生了。
谁都知道，霍雨迟与另一位南风大学的天文学专家宋霓是情侣，无论是外表还是学识或者是社会地位，他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林星落，霍教授的学生。”林星落并不想过多耽误时间，她迫切的需要补充知识，让自己不再像个傻子。
“你就是林星落……”图书管理员的表情看起来很有内容，刷了卡让她进去，然后低声对旁边的助理说道：“看来霍教授是可怜她，特殊照顾了一下，你看她，大夏天穿着一身校服……脑子一定是进水了，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