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施清韫看到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登时惊觉起来。想起之前在草丛间似乎真的见到一个身影,又似有若无,心下更加紧张。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乘着那身影越靠越近之时,猝不及防地,转身朝着那人打去。
“啊啊啊啊,疼疼疼。”
江老怪一边揉着自己的脑壳,一边怨声载道。
而实际上,施清韫哪里会伤到他?江老怪不过是故做呻吟罢了。现在施清韫的眼中只有即墨公子一人。江老怪心中明白,现在若是过分与她热络,不过是更惹人厌罢了。
“怎么是你?”
“下手也太狠了吧?”
“谁叫你偷偷摸摸地躲在我身后,活该被打,为什么不打别人啊?”
江老怪边装模作样地摸着头,边用眼角偷看施清韫,见施清韫并不排斥他,才放下心来,坐在了她身边。
这招固然管用!
“天都黑了,你把眼上那块布给扯下来吧,反正又没人看见!”
见施清韫并不理会,江老怪又一脸认真地凑上前问:“不会是真瞎吧?”
“你才瞎呢!”施清韫狠狠剜了他一眼,同时一把扯了蒙在眼睛上的布。
干,真丑!藏在草丛间的黑衣人不忍直视,恨恨地想。
江老怪地看着她左眼角那块鸡蛋大小的红色胎记,想起那年初见她时的模样,怔怔地看得出神。难关,她还是豆蔻年华,他见她邪恶一笑,她一下子就被她吓哭了。
淘气的少年一把扯掉了她所带帷帽,本想捉弄一番,不想,却被她眼角的胎记吓个半死……自此,那块胎记却成了他生命中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
干,口味真重。五米开外的草丛间,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眼中凶光毕露,杀气腾腾。他实在不理解那粗犷男子见那丑女子的眼神,为何如此柔情似水?难不成,世间竟真的有如此以丑为美之人?
此时,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只明晃晃的飞刀,琢磨着该从哪个角度,才能让那丑女子一刀致命。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脸红了?不好意思了?”
“脸红和不好意思,是被心上人注目的时候,你……”施清韫丢给江老怪一个无比嫌弃的眼神,“呵呵,只剩下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冷得一身鸡皮疙瘩吧!夜凉,风大……”
很好,就是这个角度,去死吧丑八怪!
那身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瞅准角度,朝着施清韫的脖子处甩出飞镖。
“来,这有一块破木板,给你挡挡风。”
江老怪顺手拿起一块木板挡在施清韫的身侧,千钧一发之际,那飞刀不刚不巧地戳在了那块木板上。江老怪似乎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正暗自纳闷,然而,还没来得及多加思考,思绪便被施清韫打断了!
施清韫恨恨地将那块木板推倒一边,以为江老怪环过来的手只是为了吃她豆腐,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江老怪。
“真是人丑心也丑,一天到晚总想着吃我豆腐。”
“……”
“我只是想为你遮风挡雨。”
“你要是换个脸再跟我说,我肯定会感动!”
“美貌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江老怪忽然有点儿难过,长成这样也不是他的错啊!
“那是当然。你若长得好看,你看着我的眼神就是脉脉含情、深情款款;可你长成这样……那眼神就是鄙陋猥琐。懂吗?你说重不重要?”
一招偷袭不成,藏在草丛间黑衣人十分懊恼。这破庙的院落又太大,若是投掷迷魂药,根本达不到他们倒下的药性。该如何是好?
那黑衣人四周查看,从地上找到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在手中掂量一番,约莫七八斤重。黑衣人狡黠一笑,若是将这个石头砸向那女人的头……
说干就干,黑衣人瞅准位置,掂起那块人头大小的石头,瞄准了施清韫的头部位置。
江老怪看着施清韫左眼角那块鸡蛋大小的胎记,摇了摇头。
“可我并不这么认为!”
“那是你没有自知之明!”
施清韫赌气一般挪到了另外一个位置。
咚,一颗人头大小的石头不刚不巧地落在了她之前呆着的位置。
“什么声音?”
江老怪警觉起来,但是他的眼光却一直追随着施清韫,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石头。与此同时,一阵凄厉的猫叫声惊起,施清韫指着不远处的猫满脸不屑。
那躲在草丛间的黑衣人简直欲哭无泪,简直他娘的太诡异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死里逃生,老天不长眼啊!苍天啊,大地啊,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啊!
“不就是只猫,至于将你吓成这样。”
江老怪将信将疑,但还没来得及多虑,思绪就被施清韫带走了。
“不管如何,今天,还是谢谢你!虽然过程有点儿波折,但结果总是好的!”
江老怪小激动,又做到了施清韫的身旁,无意中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飞刀。想必是之前途径此处的旅客遗失于此,便拿在手中随意把玩。
“不生气了?”
“只是请你……”
“嗯?”
“请你以后不要再喜欢我了!”
江老怪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拔凉拔凉的。他懊恼地将手中的飞刀随意往后一扔。
啊!
不刚不巧,正好戳到了草丛中黑衣人的肩上。顿时,那黑衣人脸上沁出豆大的汗,一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样子。痛苦地想要大喊,却又不得不捂住嘴巴,半个字都不敢吭出来。灰溜溜地逃跑了。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施清韫不管暗自烦躁的江老怪,自行进了破庙内。
“早点睡!”
江老怪在她背后轻轻一声,施清韫并没有理会。
*
整个破庙中鼾声四起,哪怕是真有鬼来,都会被吵走。
秀才刚开始入匪窝的时候,着实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罪,夜夜数绵羊,日日变熊猫。整个人像是纵欲过度一样,萎靡不振,受到其他兄弟们的嘲笑。秀才心中那个委屈啊,自己明明还是童男之身,到这群土匪的口中,就变淫棍了。
土匪,果然是土匪,你别指望土匪嘴里吐出什么象牙!
不能改变别人,只能改变自己。秀才后来慢慢调整自己的作息习惯,甚至生活习惯也变得跟土匪们越来越像。现在呢,竟连呼噜都类似了。
熟睡中,秀才的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仿佛做了一个甜甜的梦。
梦中,大红的对联挂在两边,绣鳳鸾的大红被褥堆满床铺,大红的喜字,红烛把婚房照得香艳无比……
更让秀才心驰神往的,是端坐于床前的新娘。此刻,她正端坐于床前,等着新郎去掀起她的盖头。
秀才激动地走到新娘身边,轻轻地掀起那大红的盖头。盖头下,逐渐显现出江小虾那张秀气灵动脸来。
江小虾朝秀才微微一笑,秀才只觉得神魂颠倒。正当秀才准备吻向江小虾的时候,突然,江小虾的脸瞬间幻灭,化作一团幻影,瞬间消失不见……
“小虾……小虾,小虾你去了哪里?小虾你别吓我!”
惊喜变成了惊吓,秀才失声大叫。
“秀才,醒醒,醒醒!”
秀才满脸的夜汗,神色惊恐,已然将‘噩梦’昭然显示。但面对江老怪的询问,秀才却没有言明,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但冥冥之中,秀才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忽然想到,或许小虾并不是自己主动离家出走的。
但若非如此,小虾现在究竟在哪里?
秀才不敢再往下想,他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虑。
江老怪在确保施清韫等三人睡熟之后,叫醒了各位弟兄,轻装上阵,再回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