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宗少女失踪案,两人皆神色黯然,想必眼前女子这满头白发,必是一夜白了头吧!
接着,那白发女子诉说了自己女儿之事。
白发女子今年方才三十三岁,早年死了相公,身边就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女儿霓裳今年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风化正好时。岂料九月初六上山采药,却再也没有有回来。
一夜之间,母亲青丝变白发。
那白发女子寻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却不见其女的踪影,联想起近日云城的妙龄女子失踪案,白发女子虽不愿承认,但却隐约间感觉得到,女儿,或许已经惨遭不测。
而女儿尸骨无存,连个坟冢都没有,她不知烧的纸钱女儿能否收到,便又在柳青坟头烧了些,想着让柳青念着同乡之情,多多帮衬照拂着。
施清韫听完,久久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在痛失爱女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显得格外苍白。
“现下凶手已经绳之以法,您女儿的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出乎意料,那白发女子却摇了摇头。
“女儿失踪那日,我去药房兑药材,正好遇见了那黎府的管家。从女儿采药的山头到药店,最起码得三个时辰,来回就是六个时辰。而他却油光满面,丝毫没有风尘仆仆之相,哪里像是刚分的开身去山头害我女儿。”
施清韫才回过神来,看向神色凝重的江老怪,久久不语。江老怪也陷入沉思,一边是道义,一边是施清韫,他不知该作何决断。而实际上,这个结果江老怪早就预期得到,只是碍于私心,他想帮施清韫洗刷这个不明之冤。
但此时,施清韫也已经弄清了其中的蹊跷,她又该何去何从?
志福就算不是女子连续失踪案的要犯,也是罪恶滔天的歹徒,杀之不怨。但若是将连环女子失踪案扣在他身上,那么,真正的始作俑者,岂不是继续逍遥法外?
但如果真正的犯罪分子迟迟不能落网,那么,施清韫便依旧是犯罪嫌疑人,她又觉得自己太冤……
江老怪看向一脸纠结的施清韫,在等她做决定。
“你还是去衙门吧,带上这白发大娘,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判官。我就不露面了,万一被识出,又被当成嫌疑人被抓起来……”施清韫自嘲地笑了笑,“还挺可悲的!”
这个决定并不出乎江老怪的预料,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却像是被扎一般的疼。他比她更希望她能早日洗刷冤名。
江老怪:“你……真的决定好了?”
施清韫狠狠地点了点头:“嗯!”
江老怪:“……”
江老怪:“马儿饿了,跑不了这么远了。”
施清韫:“换一匹马。”
江老怪:“没有。”
施清韫:“没有你跑去,我见你武功……还……行吧!”
江老怪:“我武功不好,方六最好,我是凭借无赖当得老大!”
施清韫愠怒:“你必须去!”
江老怪:“……”
江老怪倔强地别过脸,但施清韫却不依不饶,非要嚷着让江老怪去。
江老怪:“他连杀两人,罪大恶极。死也是死了,多背一点罪名又有何不可?不冤他!”
施清韫:“但那个真正的凶手呢?难不成从此以后就能痛快地逍遥法外?”
江老怪:“……不管怎么说,你可以洗刷罪名。”
施清韫:“……我也希望能,但不是以这种方式!管家不冤,但不能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的话,尚婉儿她们死不瞑目。”
江老怪沉重地一声叹息,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知?
施清韫难得一笑,却苦不堪言:“如果那真正的凶手真的以此脱罪,那么,我即使被洗刷冤屈,也会一辈子背负心灵的枷锁。又谈何开心与快乐?”
江老怪知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
那白发大娘原本不愿前往,女儿已死,她自觉人生无意义,对世间其他之事,也漠不关心。施清韫便将其中弊害仔细告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白发大娘被其说服。
江老怪将那白发大娘扶上马,两人快马加鞭,赶往衙门。
施清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瞬间,眼泪流了下来。
*
衙门的正厅之内,身着囚服的志福跪在地上,似乎自知罪孽深重,并没有过多挣扎,只是哭丧着脸,一脸生无可恋。
惊堂木一拍,判官吴声脸色威厉,正襟危坐。
吴声:“嫌犯志福,你可知罪?”
志福瘫在地上:“呵呵,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问干什么?”
志福自知死罪难逃,显得很是从容。
吴声:“好!请你具体交代,云城穆云、尚婉儿、张杏儿……”
志福:“等等,这些人跟我何干?她们并非我所杀。”
吴声:“还想狡辩,来人,大刑伺候!”
“他没狡辩。明城和云城的系列妙龄女子失踪案,确不是被他所为。”
江老怪拉着白发大娘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话不多说,先对着吴声下跪大拜。判官吴声的话被打断,本身一肚子的怒火,见来人礼数周全,怒火也是消了大半。
吴声:“来者何人?”
江老怪:“草民凉城人士,江天助!”
白发大娘:“草民严张氏。”
吴声:“你刚说他不是狡辩?从何而言?”
志福:“大人你看,有人帮我佐证我无罪,把我放了吧,我是良民啊!”
江老怪哈哈一笑:“作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志福一直对自己莫名其妙地从自己的床上,睡到了衙门的大牢中耿耿于怀,眼下看着江老怪那暗藏玄机的话,和不怀好意的笑容,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这个无赖搞的鬼。
“你这无赖,你这泼皮!”
原本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不想竟然是他将自己送入大牢的。志福气极,要去打江老怪,却被两个官兵给摁住了。只能朝着江老怪张牙舞爪地咧着嘴,直恨得牙痒痒。
吴声并不是个昏官,但这案子轮到谁头上,都想早日结案。
江老怪看向白发大娘,似乎在给她勇气,鼓励她将所见所闻全盘说出。
白发大娘最终坚定信心,将自己的经历公布于呈堂之上。吴声将信将疑,单凭她一人所言,也不能说明志福无罪。
江老怪看出判官吴声的顾虑:“大人,明城妙龄少女失踪案与云城多有相似,姑且可以并为一案,若真的是志福所为,那么,他在黎府做管家期间,又如何能跑到千里之外的明城?”
志福激动地猛磕着头,“是啊,大人,草民冤枉啊,我没杀人,大人我是无辜的,饶我一条狗命啊!”
“无辜?”江老怪冷笑一声,“那些女子或不是因你而死,但柳青和云雀两人却被你所杀,你还有脸说你无辜?身负两条命案,你死不足惜!”
吴声本以为江老怪是来为志福求情开恩,听他如此说来,感到十分困惑,“既然他死有余辜,你又为何而来?”
“草民不想见诸多女子再受其害,而让真正的罪犯还逍遥法外。志福的确该死,但真正的罪犯同样该死,这是两个案件,并不该被同一处理。”
刚得到了一点希望,转眼就变成彻骨的失望。志福又是急又是气,但又近不了江老怪的身,只能龇牙咧嘴地谩骂。将江老怪等人在黎府骗吃骗喝等无赖行为骂了个遍,什么连吃带拿啊,臭屁连天啊,揣进裤裆啊等等。说得那是惟妙惟肖,听者无不摇头蹙眉。
藏在围观群众中的小叫花子又狠狠地朝着人群中缩了缩,假装自己不在现场。
江老怪猛咳几声:“大人,他这是在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不想那吴声竟然是个戏迷,听志福说得吐沫星子横飞,也来了兴致,不但不阻止志福,还笑眯眯地鼓励他继续说。
吴声:“讲,继续讲,死之前博人一笑,记你一功德!”
江老怪被呛得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只恨自己交了一帮损友,又新认识了小叫花子!
志福见判官笑的欢喜,添油加醋地将江老怪等人在黎府的‘丑事’一一抖落,想必也将小叫花子归为他们一类,将其罪行都安在了江老怪头上。
江老怪那个冤啊,自己明明想着想着施清韫,一口没吃,人都饿得都瘦了一圈。但是志福却将兄弟们和小叫花子的恶行,全都扣在了他的头上。更生气的是,就连施清韫,也都是连吃带拿,吃得油光满面的。
简直比窦娥还冤!
看着笑容可掬的判官吴声,和群人中此起彼伏的嬉笑声,江老怪简直欲哭无泪了。
说了长篇大论,志福累的气喘吁吁:“大人,您刚才说记我一功,可否绕我一命?”
吴声顿时笑容尽敛,神色严肃。猛拍了惊堂木之后,大厅又恢复了一贯的威严与肃静。
吴声:“你拆文曲解本官的意思,本官之言,在你死之前,记上一功,何谈免死之说?”
江老怪:“去阎王那记上一功,下辈子投胎做个臭虫!”
志福慌了:“什么?做臭虫还有记上一功?”
吴声:“那是自然,不然如你这般作恶多端,罪大恶极者,应该永远在地狱中不见天日!”
志福被绳之以法,也算是大块人心。三日之后,便以杀人罪被菜市口处死。
施清韫、江老怪、小叫花子、即墨公子和阎三、方六等就站在围观者当中,看着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施清韫突然想起那天的自己,那时,自己就在志福所在的位置上。就在自己以为已经回天无力,必死无疑之时,一位身着翠玉色长袍、面戴银色面具的男子从天而降。
烟雾氤氲中,他像是盖世英雄一样,将其救起,放在马上。之后,她顺利逃脱,他却了无音讯。而后,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施清韫忽然很想知道,那个身着翠玉色长袍、面戴银色面具的男子,究竟在哪里?
江老怪看向施清韫,见她失神的样子,忽然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