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垂了眼睫,温翘顺着原路,转身离去。
陈月泽望着空空的掌心,阴晴不定的眼底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抿了一下唇,他灭了库房里的灯,关好了门,也朝着诊室走回去。
经过第二间诊室,温翘再一次停住了步子,透过问诊的窗子,看向诊室中的人。
陈星河不知何时已经把碗放下,侧身躺在了床上,空留给温翘一个落寞的背影。
“很担心他?”
背后响起陈月泽的声音,温翘回头,却是不答反问,“常常有人欺负他吗?”
陈月泽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唇角牵了牵,“一个满大街乱跑的疯子,有人欺负,不也是很正常吗?”
端着灯油的右手轻轻一颤,温翘垂眸看了一样自己被包扎的不能动弹的左手,什么话也没说,拾步离开。
陈月泽看着她走进第三间诊室,叹了一口气,这才推门进来,走到桌边,弯腰将地上被摔碎了的勺子捡起来,丢入桌上的碗中。
将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他从橱柜中抱出一条薄被,盖在了陈星河的身上,刚打算吹熄烛火休息,房门却被敲响了。
拉开门,居然还是温翘。
“怎么啦?”
看到去而复返的温翘,陈月泽有些意外,还以为她又缺什么东西了,温翘袍袖下的右手动了动,在陈月泽诧异的目光里,递上来一个玉瓷瓶子。
“这是顶好的祛疤药膏,是前些日子楚大夫为公子做的,效果特别好。”温翘垂眉敛目,满头的秀发散落下来,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能透过零落的发丝,看到她眼角的月牙在烛光下不停晃动。
“祛……祛疤药膏?”
陈月泽拢了拢眉心,有点懵怔,但还是慢吞吞地从温翘手里接过来。
“嗯,你帮他涂在背上的伤疤上,再用纱布包好,过三个时辰帮他拆了洗掉就可以了,不过,这三个时辰不要让他乱动。”
温翘自顾自地解释着,说道最后,又小声地嘀咕,“不过,他现在这样,估计也不会乖乖听话。”
“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先给他吃一点镇定或者安眠的药,再或者暂时封一下他的穴道也可以,反正不要让他乱动就行了,效果真的很不错的。”
陈月泽听得说了一大堆,这才反应过来温翘说的是陈星河,心中不由得更为惊诧,捏了捏手中的药瓶,他忽然笑了笑,“你不是也懂医的吗?叮嘱了这么多,为什么不亲自给他上药呢?”
“嗯?”
温翘一愣,霍然抬起头,她想了特别多,还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给陈星河上药,脑子里快速地闪过无数个年头,她最终有些木然的抬了抬左手,“他好像还是很讨厌我,还是你帮他吧。”
直到女子袅娜的身姿消失在视线之中,陈月泽攥了攥已经被自己的掌心暖的有些热的瓷瓶,转身掩了门走入诊室。
“也许,有些事情并不是想像中的样子。”
轻轻喟叹了一句,陈月泽将药瓶放在陈星河的床头,衣袂轻动,走到桌边,熄灭了灯火。
黑暗中,陈星河睁开眼睛,修长的睫毛掀起一片迷蒙和空洞,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瓷瓶,却没有动,不一会儿便阖上了眼睛,安然睡去。
今天,上官妄尘也不再赖床了,睁开眼睛就赶紧起来,简单的梳洗一下,和上官云峥一起吃了点早饭,就去诊室里帮忙看顾栖迟,让碧织他们去休息一会儿。
相对于昨日,栖迟的情况没有任何的好转,仍旧是病恹恹的,喝口水都会狂吐,不过她已经饿过了头,现在也不觉得饿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
上官妄尘干着急,也没有什么办法。
楚印和温翘研究了一宿,天快亮的时候才伏案休息了一会儿,上官妄尘一来,她们就又醒了。
“你们两个去厢房里睡一会儿吧,或者先吃点东西,再去睡。”
上官妄尘看着两人黑黑的眼圈,又着急,又心疼。
“没事。”楚印摇了摇头,从桌边站起来,又探了探栖迟的脉象。
“怎么样?有没有办法?”终究还抱着一点希望,上官妄尘紧张地问。
楚印摇了摇头,“脉象一直都很平稳,甚至是很健康,跟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现在最困难的是就算有药,她吃不下去,想什么办法也是枉然。”
上官妄尘一脸的失落,坐下来抓着栖迟的手,心里面揪成一团,看栖迟的额头上冒出虚汗,她就绞了帕子,细细地帮她擦着。
“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将视线从上官妄尘的身上收回,上官云峥对楚印道。
楚印点了点头,也是真的疲惫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现在怎么办?”
楚印一走,上官妄尘就抬起头,看向上官云峥。
“昨日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上官云峥扫了一眼窗外,蓦地压低声音,将温翘叫了过来。
“你真的确定,这样能把凶手引出来吗?”
温翘都已经按着上官云峥的吩咐出去,上官妄尘还是有些怀疑,这方法到底靠不靠谱。
“不然你出个主意?”
上官云峥俊朗的眉梢轻轻一挑,美丽不可方物的眸子斜斜地睇着她,眼底柔情如一层层晕染开来的水墨。
上官妄尘瘪了瘪小嘴,她若是能够想出来主意,又岂会再问他,只是,温翘真的能把凶手引出来吗?
按照上官云峥的说法,自从他们抵达镇江府,温翘、栖迟、碧织着女装进出的时间并不是特别的长,而且她们三个人基本上也都是在一起的,凶手既然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挑中栖迟下手,肯定是见到了这三个姑娘。
栖迟病了,凶手必然是在暗中观察的,如果这个时候,温翘也忽然得了这种病,甚至是病情比栖迟恶化的更快,那凶手必将疑窦丛生,想要探一探虚实。
所以,上官云峥就是要让温翘装病,把这个凶手给引出来。
当然,这方法是相当冒险的,万一凶手不上当,就在暗中等着栖迟死,那栖迟基本上也就等于无药可救,必死无疑了。
时间还早,医馆还没有开门,所以大厅中只有几个伙计在收拾东西。
温翘从诊室中走了出来,抬头看看厅中的人,见他们各自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便迅速地走向楚印的房间。
一刻钟之后,楚印“咣”地一声拉开房门,脸色煞白地从房间里狂奔出来,直奔上官妄尘他们所在的那间诊室,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公子……不好了……不好了,温翘她……她也染病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