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随便说说,你急什么?”
“我急了吗?”上官妄尘眨眨眼睛,低头轻轻地将冰块放到帝王的手背上,“我只是怕皇上误会。”
“哼,”帝王轻嗤一声,“你还怕朕误会?刚才不是还说要一巴掌拍死朕吗?”
“那是皇上说的。”上官妄尘又忍不住小声辩驳。
“你知不知道,就你这个顶嘴的臭脾气,足够朕把你处死一百回了。”
上官妄尘嘴巴动了动,本来想说“不知道”,但忽然又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好像也是顶嘴,索性低着头,一声不吭了。
见她不说话,他竟然也不说了,两个人就在这偌大的殿中沉默着。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上官妄尘觉得这漫长的时间都快够自己水上一觉了,帝王寡淡无情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
“你放心吧,那些刺客抵死不愿交代幕后之人是谁,已经全部就戮了,至于他们幕后的人,朕既然坐在皇位上,就不怕任何人挑衅!”
帝王平静地说着,俊雅脱凡的眉宇不动,全身上下却凛然散发出一种王者之风。
全部就戮!那些人竟然全部死了?
上官妄尘长睫微微一颤,心底不知是何滋味,虽然她昨夜只见到了一个刺客,但是听那人先前所说,他的同伙应该不少,竟然在一业之间,全部就戮。
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她忽然有一种负罪感,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昨夜那人的主子,但是她真的有点后悔,昨天没有试着劝一劝那人离开,或许,她若真的把那人劝走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丧命,他们原本是可以有很美好的人生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很久之后,上官妄尘回想起自己此刻的想法,只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可笑。
现在的她如何会知道,那些所谓的很多人,其实早在她回到上元之前,就已经被帝王奉行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宗旨,给处理掉了。
想到那些人,上官妄尘不由得又想起和她一起进入繁逝宫的释昀,“对了,皇兄,昨晚抓刺客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找到我的贴身侍从?”
“就是那个跟你一起去永宁宫的人?”帝王挑了一下眉梢。
“嗯嗯。”上官妄尘点点头。
“找到了,”帝王点点头,“迦蓝统领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三王府的人,所以就直接把他送回三王府了。”
听到释昀没事,上官妄尘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放松下来。
“你们……为什么会去繁逝宫?”
帝王顿了一下,醇郁的声音自喉咙深处流泻出来。
“我听人说我母妃生前住在那里,所以我想去看看,旧时的宫苑能不能帮我恢复记忆,让我想起些什么。”并不觉有什么好隐瞒的,上官妄尘便直接坦白的回答。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帝王的语调仍旧是寡淡如水,不见寒意,让人听不出情绪,却也问的尖锐犀利。
看到了什么?她该直接说吗?
上官妄尘思忖着,她看到了满床的荼蘼花,看到了躺在花下的美丽女子,更看到了它们和她自燃,化为灰烬,还看到了皇帝头戴额环,散发醉酒,口口声声呼唤着那个叫“小池”的女子,她还听到了如泣如诉地幽怨声。
但是,这些都她都能如实说吗?
繁逝宫被帝王下令,封为禁宫,不让人进入,换句话说,帝王是不愿有人看到他为一个女子醉酒狼狈的样子,是吗?但是她乱闯乱入看到了,算不算是撞破了帝王的秘密?
不会被杀了灭口吗?
一想到肩膀上扛着的脑袋又开始摇摇晃晃,不得安稳,上官妄尘就觉得心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见她良久不答,又是攥袖子又是摸脖子,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又在琢磨什么东西,帝王微拢眉心,唇瓣启动:“很难回答吗?”
“很难。”
上官妄尘顺着他的话,特别诚实的点点头。
似乎是没有料到上官妄尘会这么直白的回答两个字,帝王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为何?”
“我若是实话说了,皇兄生气,会杀了我,我若是不说实话,是为欺君大罪,皇兄还是会杀了我。”上官妄尘看着他,说的话有些绕,但条理却很清楚,这真的是很难啊,横竖她都难逃一劫。
像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帝王绝美薄削的唇角一勾,竟然低低地笑了,笑意中声音朗朗,“朕在你的心目中是个杀人狂吗?还是跟你有仇过不去,不管怎么样都要弄死你?”
上官妄尘撇撇嘴,那谁知道,反正踏进这个皇宫之后,她觉得自己就一直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还有她特别想吐槽一句,释昀和碧纱不是说那个字是忌讳吗?怎么小皇帝还一直说个不停,是被她传染了吗?
“你放心,于公,你是上元的三王爷,是刚从妍蚩归来的质子,是上元和妍蚩两国和平的象征,为了两国和平,朕不能动你,于私,你是朕久违重逢的弟弟,又刚刚救过朕的性命,朕就算不知恩图报,至少也不能恩将仇报,只要你不做的太过分,朕可以保证你一生平安无事。”
“真的?我听说皇上是金口玉言,不能撒谎的。”上官妄尘双眸晶亮,好像忽然捡到了什么宝一样。
“当然,”帝王若有所思地看着上官妄尘,“只要你安守本分,朕不会为难你,可你若是出格,就不好说了。”
出格?什么叫出格?出不出格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上官妄尘抽了一下唇角,轻垂了眉目没做声。
帝王瞥了一眼自己手背上渐渐融化的冰块,忽地站起身,一阵袖风掠过,淡淡地龙涎香擦过鼻尖,上官妄尘还未反应过来,下颌倏地一紧,已被帝王修长的手指捻住,被迫抬起头来。
慌乱的眸子猝不及防的撞进对方深瞳。
不知道是不是冰块融化的缘故,上官妄尘觉得这一瞬间空气都冷凝了几分,心跳在顷刻间狂乱,如同被海浪冲上岸的鱼,不安的蹦蹦跳跳,却不知道怎么样跳回水中。
“皇……皇兄。”
上官妄尘一阵口干舌燥,张口,声音都变得暗哑。
“如实的告诉朕,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帝王再一次逼问。
在那一双瞳眸的深处,似乎还有一双瞳,层层叠叠交缠,让人看不真切,上官妄尘陷在这重瞳深处,像是着了魔,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张口说了出来:“我看到满床了满床燃烧的荼蘼花,看到了那个躺在荼蘼花下的女人,还看到了皇兄在喝酒。”
“那你知不知道,荼蘼花和那个女人为什么自燃化灰?”
帝王薄薄的嘴唇在面前开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额头上,撩起一阵酥麻。
“不知道。”
“因为你摘下了一朵。”帝王一字字吐声,修长的手指蓦地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