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深邃的瞳眸一闪,有点点流光飞出,洒落在偏殿入口的方向,那里,一道清瘦傲然的身影挺立,虽然因为刚刚从晕厥中苏醒,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她的神态却是绝代无俦,让人移不开眼。
“怎么不好好歇着?”
眉宇间的惊艳不过瞬息就褪去,只剩下一片深沉如海的凌厉、冷肃,帝王微微拢了眉心,目光凝落在站在偏殿入口处的人儿。
帝王的脸色虽然是沉郁的,但上官妄尘也知道他是在担忧自己,领受了这一份关切,她对着帝王轻轻笑,缓步走过来。
白玉面具上点缀的流苏随着她的脚步不停地摇曳,在她白净如瓷的脸上打下一片细碎的光影,应和着她那惊为天人的右半边脸,竟是让殿中不少人都自惭形秽。
“皇兄忙着处理家国大事,臣弟虽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也不敢偷闲。”
什么不敢偷闲,女人,你就是想看看杨家会怎么收场吧?
帝王眸光轻漾,自是一下子就猜中了上官妄尘的心思,虽然上次没有机会一举扳倒杨文昌,但是上官妄尘的心里却一直牵念着栖迟一家的事情,当然,还有目前急需处理的帝合香一事。
这一次,必然不会再让她失望。
对旁边的苏总管挥了挥衣袖,苏总管当即会意,为脸色略差的上官妄尘安排座椅。
“三王爷说的是,你只需将自己所知如实道来即可。”
虽然明知道诗琴有很大的可能是护着鸾妃的,帝王还是象征性的说了一句,这句话,说的漫不经心,但却算是当着众人给了上官妄尘一个面子。
这三王爷,在帝王心中的地位不低啊!
不少人当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看来这个毁了容貌的质子王爷日后不容小觑,不但要马上迎娶尚阁老的女儿,还能得到帝王的青睐,这朝中局势是要重新打乱了吗?
上官妄尘在听到帝王这样的话语之后,既欢心,又担心。
欢心帝王会这样的尊重她,在朝臣的面前给她撑足了颜面,又忧心这样大张旗鼓的好是否会招来各色人等的眼红嫉妒。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虽然有帝王和上官妄尘的铺垫,大殿中心站着的诗琴还是紧张地满头大汗,她咬着唇,“扑通”一声跪倒在金砖地上,低垂着螓首,怯怯懦懦地道:“回皇上,奴婢从小跟在鸾妃娘娘的身边,从不知娘娘会修补玉器,更遑论娘娘会帮珍妃娘娘修好凤血玉镯。”
一番话,声音虽然柔弱,但是如雷霆之剑,刺破珍妃仅存的希望。
意料之中的答案,帝王默然挥袖,示意诗琴退下。
“不,皇上,不是这样的,她们撒谎,臣妾是冤枉的,真的不是臣妾做的,您要为臣妾做主啊!。”珍妃已经崩溃了,拼命地摇头嘶喊,妖丽的脸庞被泪水冲刷,粉黛脱落,已经毫无美感可言。
她双手撑在地上,眼看着大势倾颓,已经顾不得体面,哀哀地磕头求饶。
看着珍妃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为何,一向最是容易同情别人的上官妄尘心中竟没有一丝动容。
这个女子一向自视甚高,骄傲而跋扈,不将任何人看在眼中,可一旦卸下那可供依仗的荣耀,也不过是个摇尾乞怜的软骨头,这种时候,求人有用吗?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心中平白增添了几分鄙弃,上官妄尘撇了眼睫,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珍妃。
“所以,你现在就是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帝王清眉如霜,声音凉凉,一瞬间,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肃杀威慑之气。
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相比于珍妃的慌乱,杨文昌此刻竟是平静的出奇。
精锐的眸光一闪,纵然是死关在前,杨文昌饱经风霜的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双手一抱,他张口:“皇上,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是珍儿做的,珍儿对皇上的心,天地可鉴,她即使刁蛮任性一些,但也知道事情轻重,绝不会胡作非为。”
“珍儿乃是老臣一手养大,老臣可以保证,她绝不会什么修补玉镯的手艺,此事无非是她为了讨太后欢心,才会撒了一个谎,导致如今被有心之人利用。皇上,珍儿她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啊!”
“而且,皇上也说了,秋叶笛来历不明,难保不是有心之人刻意栽赃陷害,老臣相信,吾皇英明睿智,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受到奸人蒙蔽,杨家世代忠良,绝对不敢对皇上有二心,老臣恳请皇上详查,还珍妃娘娘清白。”
杨文昌一声声说着,神色动容,字字恳切,不知道的,也许还真的以为这是一个大忠臣在对帝王恳切谏言,帝王若是不听,恐怕就要做一个昏君了。
呵,老匹夫!
帝王容色不改,闲适恬淡,心中却忍不住暗骂,对付这些文官,就要要比对付武将费一些工夫,不过一张嘴,就能够偷换概念,瞒天过海,他何曾说过秋叶笛来历不明?
他只是说秋叶笛是有人送来的好吗?
他说了自己不知道那个“有人”是谁了吗?
就在这须臾地静默之间,不少和杨文昌交好的大臣抓住机会,齐齐上前帮忙请命。
“请皇上详查,还珍妃娘娘清白。”
上官妄尘看着面前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大臣,不由的又为上官云峥担忧起来,看来,想要彻底拔除杨家的势力,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上官云峥这一次是不是有些急了呢?
袍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攥了一下,却忘记了自己的手方才被烫伤,上官妄尘痛的瞳孔一敛,赶紧伸手查看。
眼角的余光瞥到她细小的动作,帝王侧首,看她低着头看手,俊眉微拢,心中莫名低腾起一股烦躁,眼前的事情需要快些处理了!
冷眸一凝,他的身上迅速累积起强大的冷酷和决绝,威严无匹的睥睨着脚下求情的朝臣。
“很好,你们既然都说了朕英明睿智,朕又怎么能让你们失望呢?”
帝王寒凉的吐出这么一句,语气之中竟然凝结着令人心惊的杀意和戾气。
为着帝王这突然间的变化,众人心底一凉,一股惊悚恐惧的寒意瞬间从周围蔓延到四肢百骸,穿透交错有致的脉络肌理,汇集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