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中间的过程如何,但这件事情终究已经成立了定局。”呼延雄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面浮现的确实那个恬静美好的面容。
唯有她在的时候能够让自己觉得平心静气,连日来的思忧已经让他整个人都精神躁动了。
宁玄忽然抬起头,眼神里面闪过一抹决绝之色,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微臣愿意承担这件事情!已经造成了京城民间的怨气……微臣解甲归田,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宁玄忽的声音依高,心间思绪飞扬。
呼延雄更加知晓宁玄不是唯唯诺诺的人,三番五次请辞,已是他下定决心,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推波助澜而已,“你真的想好了?”
宁玄背脊挺直,身形威武,抬首间却是铿锵有力,“圣上,微臣这些年来蛰伏蛮族,未曾为家中排忧解难。”
呼延雄眼神微眯,抚摸着椅子上的手,顿了顿,道:“你是一个爱家的人,却心系着大殷。”
“微臣自然知晓大殷的难处,微臣不求功名利禄,只想要为大殷百姓尽一份力,如今国家安定,微臣一介武夫再无用武之地,但若有朝一日,圣上乃至是整个大殷需要微臣的时候,微臣定然义不容辞!”宁玄深吸一口气,壮志豪言似就在胸。
呼延雄看了宁玄一眼,抿唇,思索片刻,“这是爱卿的真心话?”
宁玄见呼延雄还有几分怀疑,不由猛地跪拜,当着呼延雄的面,将自己所有的文书章印,乃至是自己亲兵私章,甚至是在蛮族继续蛰伏自然的名单与画像都一同捧在手上,郑重道:“圣上,微臣意已决,若圣上不同意,微臣愿意一死谢罪。”
宁玄的话使得呼延雄有些真当,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宁玄,“将东西拿上来!你听听你都说的是什么话!?”
微怒的话语的将他的声音衬的更加的沉重,他心中却觉得这件事情根本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的简单,帝王终是这般疑心重。
宁玄没有再言,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将所有的东西都放置在呼延雄的面前,而后再度跪拜而下,眼前极度的诚恳。
呼延雄神色锐利的扫过眼前的各种文书印章,瞧见一枚私章的时候,眼神里面多了几分亮光,半晌后又皱起眉来,暗自踌躇道,“难道这一次是来真的!?”
其实之前呼延雄一直以为宁玄这般是在试探他,更是在谋算着什么,如今看来真当是自己想多了?
他此刻也不敢完全确定这件事,毕竟在所有事情的发生之前,都必须提前做好各种准备,毕竟未雨绸缪总是没有错的。
“宁……朕准了,即刻离京吧,朕会派夜殷卫前去保护你们,毕竟元国夏国一行人倒是很想要你的命……”呼延雄心间一动,却有些心软了一瞬。
眼前的这个男子为国奔波多年,他所说的话,虽然不足以打消他对于他野心的疑心,但却勾起了一个相公对于自己妻儿的担忧与关心。
这一刻一切的情绪忽然上涌,呼延雄竟是摆了摆手拂袖道:“下去吧。”
宁玄心满意足的离开皇城,眼前的皇城之景只剩下一片冷森的黑暗,还有寒气的煞白,白雪飞扬之间,宁玄苍老了很多。
圣旨两方书毕之后,几近的大殿之中,呼延雄将宁玄上交的私章处理一番,整个清冷的大殿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呼延雄发出一声叹息,他大掌紧紧的收拢,眼睛里面似有什么东西在烛光之下闪动。
记忆渐渐的回转,回转到二人所见的最后一面。
“百枢……”呼延雄大步流星的迈入栖梧宫的正殿之中,毫不犹豫更没有掩饰自己眼底的欢喜。
百枢的身影有些飘忽,淡紫色的绣花袄,衬的她肌肤若雪,飘下的白雪如玉一般落在她的墨色发丝之上,他看的有些入迷了。
呼延雄回过神来,瞧见的百枢转瞬即逝的沉重表情,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朗声道:“别担心了,他们没事。”
“不单单只是没事,而且他们二人保住了郴州,立下大功!”呼延雄见到百枢依旧面色平静,好似不愿意在他面前展露出真实的情绪一般,不由的追加一句。
但那冷面佳人,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竟然有些吓人,呼延雄有些悻悻然的瞧着百枢,眼底露出一丝失望,低叹道:“你还在生气吗?”
百枢眼中却露出疲倦之态,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道:“臣妾怎敢。”
怎敢?冷而悲凉的一句话,让呼延雄心间升起一股酸楚的感觉,他找不出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感觉,但绝非是愤怒,憎恨……
“圣上请回吧,栖梧宫不是歇息的好地方。”正欲说话,那紫衣佳人面目清冷再度开口。
呼延雄竟真的转头就走了,心间有一股奇怪的感觉,莫名的悲伤,好像是心口被人用刀子来回刺了好几次,痛楚已经麻木,麻木之中却透着冰冷。
时间终究抹不去二人之间的隔阂,可他怪不得任何人,只因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可是没有想到那一面之后,竟是天人永别,从前十年未曾见过那张容颜,从今以后半生再也无法见那张容颜。
他面对百枢的心灰意冷,已经竭尽全力的温暖了,可是伤口一旦形成又怎么会轻易的复原?
破镜重圆,多么美好的词语,可是破镜就算是能够重圆,但还是有那么明显的缺口存在啊,不完整终究是不完整。
有些时候,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回头,这样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想不通呢?十年的狠心,却只因再看一眼而沉溺。
他看着漫天的雪花冰晶,竟觉得那枯木也寒,不由苦笑一声,再度回到那高高在上无人空寂的大殿之中。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冰冷的王座之上,他还能够奢望拥有什么东西!?
终究呼延雄回首深深的望了一眼,却瞧见满目的黑暗,他有些惊慌失措,却很快张开了眼睛。
醒了……原来这是一个梦——呼延雄摸了摸自己冰凉的面颊,殿中暖意一波波的袭来。
他眼神有些空洞的望向一个黑乎乎的角落,似要洞穿那一面深宫之墙,瞧见不远处的栖梧宫,瞧见她的容颜。
又想要瞧见她在雪山之巅歌唱的模样,呼延雄觉得自己清醒了却又好像没有清醒。
这种似梦非梦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的沉迷,有些事情终究不能在现实实现,那么就在梦中沉醉吧。
竖日,三皇子府与襄武侯府都接到了圣旨,襄武侯因为襄武侯府近卫亲兵骚乱事件,被革职查办,贬为庶民,一时间成了京城之中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话题。
而更为喜悦的事,圣上立了呼延博为太子,几近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呼延博的儒雅温和,为此欢呼不已,毕竟比起之前的太子,这一位太子实在是好太多了。
三皇子搬迁太子府,花费了整整三日,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宁婉君面上带着笑意,瞧着淡然饮茶呼延博,柔声道:“你的夙愿达到了。”
“父王的心思还真是猜不透,断了襄武侯府一翼,却又赐我太子之位……”呼延博惊觉这一切都在宁婉君的算计之中,不由有些背脊发凉。
“太子殿下与兵部尚书陈碧珠的关系进展如何?”宁婉君直言不讳的问着有些隐秘的话题。
呼延博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不由支支吾吾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