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山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愤怒,横剑一指,却见姹影将那长剑从蛇庄主人的身体之中抽出,鲜血绽放如花。
“姹影……”姹影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手上长剑挥舞不怠,未停半分,直直再度刺下,傅云山觉得情况不对,忙开口呵斥。
只是眼前的姹影如若进入了走火疯魔的状态,周身黑纱沾染粘尼的鲜血,也浑然不觉。
傅云山不忍再看,这个蛇庄主人很是重要,圣上要求留下活口,如今……
“停下!”傅云山知晓已然再无机会,但却又不忍见到姹影虐尸泄愤的模样。
他面上青白交叠,却又联想起姹影前身不知在此处受过多少苦楚,不由别过脸去,“够了,姹影,我的命令是留下活口!”
姹影整个身子瘫软在地,呜咽的哭泣之声缓缓传来,傅云山深吸气,闭目养神间,又道:“姹影,姹影……”
姹影缓缓支起身子,收敛起了悲切的情绪,半跪在地,冷肃道:“姹影知晓夜殷卫行事严格诡秘,如今姹影犯了大错,甘愿受罚!”
她目光真切的瞧着傅云山,傅云山挥手间,眯了眯眼,“退下吧。”
姹影起身间,深深的望了傅云山一眼,眼前的这个坚毅的男人,分明那么坚决,却为何又在此处放过自己?
仇恨在姹影心中早已经生了根,看着蜿蜒流淌的血迹,她心中却有一种无形的畅快。
她直身退却,傅云山却只是指挥着夜殷卫将大蚺尸体剖开取物,并且带人扫荡了整个蛇庄——将蛇庄翻个里外朝天,总算是搜刮到了一些东西,但整个蛇庄也被损毁得破败不坎。
“殿下……”夏禾死死的拉住呼延睿的臂膀,看着远处那些正欲撤退的夜殷卫,低声劝慰,“现在万不可出去……”
呼延睿拂了拂袖,冷哼一声道:“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们都开心了!”
“我绝不能让他也出事!”呼延睿甩手,忙往前走,夏禾轻摇头,眼底闪过一丝不甘,竟三两步追上去,一手刀将呼延睿劈晕。
夏禾点了呼延睿的穴道,二人蜷缩藏在安全的树丛之中,待到所有的夜殷卫都退却之后,天色渐入黄昏,这才前往蛇庄。
“夏禾!你放肆,若非是本王动弹不得又怎么会……”呼延睿跺了跺脚,似已经完全认同了自己睿王的身份。
毕竟他也清楚自己设计的那些事情,真正的代价应当是什么,父王留他一命,便是对于他与他母妃之间的情意,仁至义尽了。
“殿下,你应当比我更加明白。”夏禾眼神越发锐利寒冷,她又轻叹一声:“若非是殿下及时止损,此刻殿下早已经魂归黄泉,圣上是何等的杀伐果断,你不知晓吗?”
“我……”呼延睿未觉得夏禾的僭越,只是皱眉思索着夏禾的话,沉声道:“我当然知晓,就算是如今留下了我的命,但与我有所牵连的官员,尽数都要备受打压。”
“一切都晚了,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一切都完了……”呼延睿越发怅然若失,“不过我还有信儿……”
脑海之中闪过一丝精光,如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不管不顾的迈步往前走,直到看到那破壁残垣的蛇庄,整个人终于瘫软了下去。
蛇庄门口挂着两条长长的死大蚺,好似在示威一般,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与信儿相遇的时候。
他心中微动,忙回过神来,快步往前走,直到在蛇庄残破的庭院之中瞧见那穿着黑红衣衫的男子,总算是绷不住心中的情绪,流出泪来。
秋风萧瑟,露珠侵染眼前的一切,冷意蔓延而来,呼延睿半跪在地面之上,看着那惨白的面色的男子,口中呢喃着,“信儿……”
鲜血的污迹,沾了他的满手满身,他也不觉,只有眼中的热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殿下,不必多装了,逝者已矣,何必虚情假意。”夏禾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心间却是一阵钝痛。
她分明知晓呼延睿的心中没有自己,却依旧甘愿辰轮在他的谎言之中,即使早已经摸索到了真相,但他未曾亲口说出来,她亦不愿意相信本分。
终于她的眼中变得安定了,原来真当这一幕发生在自己的眼前的时候,却是不怨不愁不恨只有无边的洒脱、
“夏禾你……原来你什么都知晓了。”呼延睿动作微微一顿,好半晌后回过头来,凝视了夏禾一眼。
夏禾居高临下的瞧着身前的呼延睿,“嗯,我早就知晓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殿下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对吗?何必这么在乎他呢,殿下一直在乎的都只有自己。”
“若是可以,谁去换你的命都可以不是吗?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圣上,亦或是他,或者是我——我说的对吗?殿下?”夏禾浅浅的问,却是字字诛心。
呼延睿手上动作顿了顿,缓缓支起身子,眼眶泛着红,惨然一笑道:“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重要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是烟雨楼的主人,更不是备受宠爱的太子殿下——你走吧,我留不住你。”呼延睿神色渐渐寒染寒霜。
夏禾嗤然一笑,眉宇之间更添魅惑风情,朱唇微颤,如若青葱白玉一般的指尖,请拨弄着呼延睿的发丝,“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够放下的,殿下,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即使你从小就在我的面前演戏,我并非是看不透,只是不想要绰穿而已。”
“殿下聪慧,一张假面骗去无数人的真情,只不过夏禾却是已陷得太深了。夏禾答应了师傅要护你的安全,便不会食言。即使殿下叫夏禾去死,夏禾也不会皱眉头。我这条命都是师傅救得,不过是还给师傅而已。”夏禾淡然一笑,却莫名的聊拨心弦。
“夏禾,你莫不是脑袋坏了吧?”呼延睿望着天边渐渐歇下的金色余晖,神色有些出离,“已是秋日了,封地必然更为寒冷,天高路远,你还是别随我去那地方受苦了。”
“殿下也学会关心人了吗?”夏禾望了望地上的残尸,嘴角勾起笑,”看来殿下是真的最喜欢这位公子,不然也不会有此番的大彻大悟,为别人着想的殿下,在夏禾看来还真是有几分不太适应。”
“出生高贵又当如何……”呼延睿面上少了之前张扬跋扈的那一种气质,多了几分恬淡,“也不过是天地间的棋子而来,斗来斗去,得到失去,我累了。”
“夏禾,我们回府吧,收拾收拾就离开这个地方。”呼延睿低头思索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惨笑,“母妃让我一定要争气……而我如今居然这般垂头丧气,是不是太没骨气了?”
“殿下跟从前很不一样了。殿下应当比我更加明白,殿下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人生在世谁人没有犯过错,谁人没有糊涂过,大悲大喜之后的大彻大悟,这才是人生的成长之路。
殿下比我甚至是大多数人都要幸福,比起锦衣玉食勾心斗角的累,那些在寒夜之中的艰难饥饿,才是真的累……只不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苦楚罢了。”夏禾替呼延睿整理了发丝与衣衫,“殿下,您真的决定要放弃了吗?”
“不知道,从前的我不是此刻的我,此刻的我不代表未来的我,谁又知道未来的我又是什么样子的想法呢?夏禾……我好累啊……想睡了。”呼延睿安稳的靠在夏禾的柔软的肩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