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眼神与话语,越发的恶毒,显然是被人戳穿了真面目的恼羞成怒。
果如宁婉君所料一般,宁远这个大伯千里迢迢赶回来,除了心中感怀一妻二女的逝去,更是为了宁家这一点微薄的财产。
这便是人心,冷冽异常,偶尔冒出来的想法,也叫人不寒而栗。
“大伯,此言是要将我们赶出去吗?“
宁婉君面上浮现一丝笑容,那笑越发的讽刺,一如萧瑟的寒秋之风。
宁远心思被戳中,眼中越发狠厉的恨意,几近冷呵一笑,毫不留情道,“如此歹毒的心思,又怎么留在宁府?”
“纵然是宁老太君在此,她也会说容不得你!”
他气的浑身发抖,赫赫有声的说着,似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恍惚,他声音越发的高扬。
尖锐而刺耳的呵斥声传入宁婉君的鼻腔之中,前世对于这个大伯的记忆一直很缥缈。
依稀记得就算是他们到了京城之中,大伯也似乎将宁家忘得一干二净一般,不曾面见过几次。
这般回想来,应当是知晓张茹梅与宁媛如所做的那些怪事。
她雪白的面上染上几分怒火的绯红,却又在转瞬间消弭,知晓自己与这大伯并无隔世恩仇,不过是想要宁家的财产而已。
她微微眯缝着眼睛,瞧着眼前的宁远——退一步海阔天空,更何况如今并无桎梏,倒也无需争强好胜。
“ 宁府上下的事情,自是交给大伯管理,我们二房只需守着我爹爹的住所即可。”
宋远眉间一惊,显然是有些不可置信,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转眼凝视着卫氏,”所言是真?“
“自然是真。”卫氏自然不假思索的点头答应。
“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宁婉君面上浮现一丝雍容雅致的笑容,并无过多与大房计较的心思。
只是陡然话锋一转的时候,悄然瞧了瞧那夏嫣然的一举一动。
果真见到夏嫣然低垂着的眸子里面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指尖微微收拢在广袖之中,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而宁远则是快速观察到了夏嫣然的这般状态,眼神之中多了几分不和善,不耐道:“你娘都同意了,你还能有什么条件?”
宁婉君面上依旧 一派沉静,眼底却潋滟出几分诡异之光。
只听她轻描淡写道;”只是若是祖母之日未曾回来,这宁家上下的东西,就一日不得动。“
她此话说的毅然决然,迎着外间冷风萧瑟吹拂树叶的声音,倒别有几分坚韧姿态。
果真此刻那夏嫣然忍不住抬头,颔首道:“婉君这话说的,宁老太君 的下落还……”
还未曾夏嫣然说完,宁婉君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冷冷开口道:“纵然那些人狠厉,但若是一日不见祖母尸体,我一日不会轻言放弃。”
“大娘,不会怪婉君吧?”
说着宁婉君竟然伸手握住了夏嫣然的柔夷。
雪白冰凉的手被牢牢的温暖包裹着,夏嫣然心中暗暗心惊,却又隐隐约约升起几分喜悦。
但见宋远依旧是冷冷一哼,眼中的阴郁之色不减半分,似是责怪的剜了夏嫣然一眼。
夏嫣然有些飘忽忽的瞧着眼前的宁婉君,“婉君,你肯认大娘,大娘很是开心,但这苏州的生意不能不做呀。”
似是为难的面色浮于其上,若是宁婉君再说什么倒显得她十分善专了。
但见她面色微微泛着苍白,似真似假的开口道:“其实婉君也知晓这些年来都是大伯在外做生意,养家糊口,不然宁府又如何能够还有昔日的风光?”
她低眸之间,这才细细打量这个夏嫣然。
只见她体态纤弱,比起张茹梅的丰腴倒是差上了几分,容貌淡雅迤逦。
看着纯然无害的模样,而实际上——这一次他们的回还,怕是由此人主导。
夏嫣然沉吟半响,似是心疼一般,反握着宁婉君的手,“你明白就好。”
宁远眼神锐利的瞧着宁婉君,心念一动,点头道:“婉君,你犯下如此大错,大伯亦然明了,你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你说得对,张氏的确有着鬼魅之心,也是大伯当年一时糊涂,悔不听你祖母之言,这才导致你们由此劫难……”
说道此处他眉眼颤动的低低叹息一声,“我原本以为这些年来,她会改邪归正,没想到还变本加厉,竟将女儿也教导成那等狠毒蛇蝎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心伤。”
“但是——她们总是与大伯是骨肉亲情,与你也是一般,大伯之前不免一时情急,对你颇有呵斥,请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仔细说来都是她们的过错啊。“
他眼中闪着晶莹的光,声音低沉颤动。
“弟妹,之前是大哥冲动了。”
他摇头低头作态,声音也带着几分忏悔的气势。
只是宁婉君心中已然冷笑不已,如此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做法,她又怎么会看不透彻?
卫氏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淡然道:“谁都有个情急失智的时候,方才你我二人一般无二,大哥,对不住。”
“本来婉君早早的想好了,等到大哥你回来主事的时候,咱们就从德慕院之中净身搬到夜玄院之中,也省的让大哥麻烦。”
卫氏眸色微动,缓缓开口一言。
这一言却引得边上的人心思乱颤,宁婉君偏偏又得势,悄无声息的 将此话头堪堪接了过去。
“祖母的下落其实已经偶有眉目了,对方不为钱财,似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虽无具体下落细节,但是我却受到了这封书信。”
虽然低声,但言语之中透着关怀之意,说着宁婉君拿出自己半月前,在寒夜之中收到的书信。
那一封 红简书信,那红如同是鲜血一般叫人心生惧意,在光线之下阴影流动着暗纹。
她将小心翼翼的放下那被包裹着的书信,将那一方绣花手绢缓慢打开,面上都是阴翳之色,“大伯,你还记得雀姑吗?”
“记得,依稀是七八年前来的宁府吧,颇得老太君的倚重,怎么了?”宁远半眯着眼,沉思道。
宁婉君颔首间,轻手轻脚将那手绢剥开,露出里面鲜红如血色的信件,“十有八九是雀姑掳走了老太君。大伯,我说一句话,你别生气。”
宁远听闻此话,肿泡眼之中的青痕更重,低叹一声,点头道:“婉君,你说吧,大伯都听着。”
“其实大娘她们早就知晓祖母不见了,并且与雀姑连同一气,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宁婉君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低眸间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宁远的神情。
见他眼中升起几分懊恼之色,她不由暗笑一声。
看来宁远也是知晓那宝藏与弯月梅花剑谱的事情,但是终究还是选择了逃开这个宁府。
只是沉静一会儿,宁远面上勉强浮现几分笑容,略为惊愕的开口,”这么说那雀姑未曾抓到?“
宁婉君摇了摇头,继而开口,”不只是雀姑不见了,那夜在另一件牢房的知夏也不见了。“
说道此处,她眼中浮现几分犹疑之色,“这事情很是诡异,因此这书信婉君留到了如今与大伯一同观看内容。”
宁远面上染上怒气,眉眼一拧,“你这孩子,怎么死脑筋,万一是关于老太君的事情呢!”
“既然对方半月才传递书信过来,想必是祖母还好好的活着,他们在祖母哪里得不到的东西,希望从我们身上得到。”
宁婉君面色沉重,低声开口分析着。
夏氏眼中也颇为关切,凑上前来看着。
宁婉君却心生狐疑,不知为何那一股诡谲的不安之色再度从心头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