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儿本想移步接近,却见唐惊羽紧紧的捏着手上的令牌扇,颤抖着身子,“别过来!”
顾湘儿被着呼声吓得一愣神,却又见唐惊羽手上的令牌扇潸然落地,发出一阵阵冷冽锐利的翠响。
他仿佛是在受倒什么极致的惩罚一般,身子微微颤动,额头上冷汗直冒,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犹如孩童。
她微微皱眉,却依旧壮着胆子往前走,呼气之间,唐惊羽轻咳着,几近要咳出血来。
顾湘儿长呼出一口气,半蹲着身子,握住唐惊羽的手,似是安慰一般,低声呢喃:“没事了,没事了!”
唐惊羽身子微微一颤,缓缓睁开眼,眼前朦胧一片,只有那模糊的身影与清亮的声音,在他的眼中与耳畔盘旋。
那柔柔的小手,扣在自己的手上,他心中无限痛感,却在一瞬化为无形。
暖暖的……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顾湘儿见他面色微变,也无之前那般难受,便是低声道:“你别动,我帮你把暗箭拔除。”
她的声音很轻,犹如万丈空谷之中幽幽传来,唐惊羽恍惚间竟如同是受了蛊惑一般微微点头。
顾湘儿白皙小手缓缓抚上唐惊羽的肩膀,那一刻他紧绷如弦的肩头,微微震颤。
那青色的断箭被顾湘儿扯出,寒光之色青色飒飒生辉,她拧眉咬牙瞧着唐惊羽满头的冷汗,“箭上有毒。”
“我知道。”唐惊羽眼底朦胧之中透着一片光,他邪邪一笑,竟叫人又几分心神荡漾。
那样的眸子,那样的笑,好似深渊之中绽放的血色之花,孤寂而又冰冷,邪气铺满整个面容,但却透出一丝暖意,“那是为什么还要回来救我们……你大可不必……”
“富贵险中求啊。”唐惊羽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似是调笑道。
顾湘儿伸手缓缓拿起那怎么看都锋利无比的令牌扇小心翼翼的收拢,“我现在要将你肩头的烂肉隔开,你忍住。”
唐惊羽面上一片惨白,嘴唇微微泛紫,轻点头,眼前已是一片迷离,“好。”
淡淡的一声好,顾湘儿眼中坚定更甚,却见头上月色炼华之光,被人遮挡住,幽幽男声传来,“我来吧。”
是赵无极,顾湘儿已是满头热汗,如临大赦一般,将手中的令牌扇交给了赵无极,“你。”
“我没事。”清冷浅淡的一言,顾湘儿抬眼望去,眼前朗朗少年,面上再度当初的明媚笑意,却也从失魂落魄之中,找回自我来。
唐惊羽在吃痛之中昏迷,赵无极将手上带血的令牌扇收拢,眼神望着潋滟天华——一生之中总有那么几笔欷吁遗憾,总会有不如意的时候。
艰难抉择,他面上微微一颤,银牙一咬!他最终背起唐惊羽,幽幽道:“我们去药王谷。”
寒风飒飒,雪色山风吹拂,谢无忧策马前行,往前满目霜华,碧色苍穹。
“你要去什么地方?”山鬼一动不动的被他揽在怀中,面上却未曾有一丝的笑意。
已过已夜,日色陡升,将雪山之巅折射出七彩光景,谢无忧定定神,凝视着山鬼那种眸子。
似是探究一瞬,随即他便将那几近沉轮的心收了回来,他满目都是堪比冰霜的寒冷之光,“去一个地方,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雪花片片落下,犹如飘飞蝉翼,静默无声流云若彩,她雪白晶莹的容颜之上,一颗赤红色的痣,更衬风华无双,只可惜这样一个人,却永永远远不属于自己——好想要抓紧她,可是……
这一双手满是血腥,一双眼满是赤色,这样他!与那样的她!已是遥遥相隔千里,宛若是山海湖海遮挡眼前。
山鬼瞥眼瞧着身后身着明朗的甲胄士兵,眼底越发深邃,“你居然要去打仗!”
谢无忧笑而不言,只是将眼前的人拢得更紧了,好似这般便不会丢失一般,他微微闭目,感受着片刻的宁静。
他满腔的仇恨是真,怒火是真,恨意是真,最难以逃避的就是,他对于仇人之女的爱意也是真。
惟愿……他也曾想要先下手为强,了结玄凤王的性命,最终因为眼前人,他始终是难以抉择——直到有人站出来,只是一招便取了玄凤王的性命,当然玄凤王已是垂垂老矣。
点点雪屑落在她晶莹的面上,化为徐徐水珠,蜿蜒流淌顺着面颊落下,随之落入那雪白玉颈之中。
她眸光依旧冷冷的瞧着谢无忧,谢无忧仍笑无言,挥手间挥满目威仪之色。
愁惨阴霾的残云略过,轩辕鸿瞧着身前的悬崖峭壁,孤峰入云之景,心中越见广阔浩荡,“我大殷山河万里,却要畏惧蛮族这等化外蛮夷,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似是自狂的话语,让宁婉君身子微微颤动,她轻摇头,但见阴云密闭也无法掩盖眼前嘉峪关的绝美险峻之景——这就是爹,守护的一切吗?
如此万里河山,百万百姓,能安居乐业,都要靠这些将士。
忽而她轻笑一声,心中敬畏之感已经微不可言,“万里山河,人力相守,这便是人的力量,众人拾柴火焰高啊……”
“若非是有这千万将士受苦,又怎么会有大殷内部的百姓的乐,这世间的苦乐本就是相交的。这正是我初见你的时候,如此敬佩令父的原因——舍己为国,诈死十余年!换做是我……简直不敢想。”
朗朗清隽模样也闪过一抹犹豫之色,他的身影虽不如往昔一般高大伟岸,安之若泰,却叫宁婉君觉得更加真实。
她未言语,面上都是素净的笑,浅声漫语竟连天地也变得温柔,“快变天了。”
“知道。”他沉冷不变的脸上亦的难得的笑意,朗朗声音已经有着少年人的疏狂,似是侃侃而谈的话语,也带着几分与往日不同的狂放。
风声也似是喧嚣鬼魅之声,徐徐掠过,轩辕鸿背影孤寂而又冷傲,“宁婉君,这天地山河好似也比不上你……”
宁婉君看的有些痴了,竟然鬼使神差的移步向前。
纤纤素手叩住他的大掌,呼吸也十分的平稳,“咳咳咳……活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大抵只是于我而言,这世间上有多少人奢求着我的生活,而我又羡慕着多少人的生活……人大抵总是在追求自己所向往的没有的亦或是记忆之中的,却从未在意过近在迟尺的。”
“那是执念疏狂,那些潜藏恨意,那些往昔痛苦……实在是……咳咳咳……”宁婉君身子微微摇晃,迎风而立的蓝袖随风荡漾,她似要飞身而起的仙灵,面色惨白,堪堪咳出血来。
薄凉的唇色被鲜血染得殷红,轩辕鸿感受到那小手越来越薄凉,似是指尖流沙飞雪,转瞬即逝。
他反手紧紧相握,那样的冰凉——不由引起他揪心的疼痛,满腔怒火陡然升起,却在瞧见那敛华流光一瞬的桃花醉眸的时候微微顿住,消弭无踪。
宁婉君恍惚之间,心口如若千般虫儿撕咬,她轻咳着,尽显痛苦状态,眉头静静的蹙着,目静闭似是沉眠的玉雕美人一般,再也不会苏醒。
轩辕鸿猛的一惊,伸手揽住摇摇欲坠的佳人,提气飞上悬崖峭壁,嘉峪关前,他只身一人,雪色藤木暗纹更显清华气度,眉宇寒冷竟堪堪叫人难以直视。
他将令牌高举不言,嘉峪关大门骤开,他再不做停留,速度极快,却也掩盖不了那眉间的担忧。
耀耀如若万里繁星的眸子,紧紧的凝视着怀中似珍若宝的沉眸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