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来圣上虽未能宠爱皇后娘娘与三皇子呼延博,但却并未过于苛待,如此来看既是他们二人拥有令圣上极度厌恶的百越痕迹,但也无法完全抹去他心底藏着的爱意。
帝王爱恨,都被深深隐藏,唯有在细枝末节之中能够瞧出一点端倪,旁人觉得他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仁德,一个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孩儿,正所谓虎毒不食子……
但宁婉君听到容贵妃提起雪昙的时候,分明瞧见了一向平静冷郁的皇后娘娘眼底起了一丝波澜,这一点被她深深的看来眼里——这说明了雪昙对于她来说十分的重要。
不日便送去了雪昙,这雪昙一送出去,皇后娘娘果真大喜过望。
而后有又听闻十年未曾去栖梧宫的皇上居然破天荒的去了栖梧宫……这说明了皇上心中爱的的确是皇后娘娘!
宁婉君更加确定了这雪昙便是二人之间以往记忆的纽带,一旦这一扇大门被开启,再也无法闭上,一旦圣上去见过皇后娘娘一次便再也忍不住去见第二次——皇后娘娘是那样素雅清丽,孤高冷傲的女子,带着一股无形之中的魔力,叫人欲罢不能,越是拒绝,就叫人越是想要征服。
宁婉君也渐渐明了为何容贵妃如此得圣上宠爱,只因她那眉眼之中的气质与皇后娘娘几分相似,但仅仅只是可以伪装出来的气质而已,她整日以奢华艳丽打扮,殊不知自己早就帝王当做棋子。
见宁婉君如此高深莫测,轩辕鸿亦是不再追问,朦胧月色笼罩在他的身姿之上,即使是身穿劲装便服,面上带着黑铁面具,却也难以掩盖他身上的清贵气质。
宁婉君眼神有些迷离,伸出手却停顿在半途,悻悻然道:“此番一去,归期怕是在秋冬了。”
“我会去找你。”轩辕鸿愣了愣,柔声道:“等到你留下来的事情都完结了之后。”
“这个拿着……”轩辕鸿从袖口之中取出一枚淡紫色玉牌上面刻着奇异的花卉,却只有一半,“这是调令暗卫的令牌,一分为二。”
宁婉君深吸一口气,浅笑着接过那淡紫色的玉佩,面色越发的苍白,“好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轩辕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是不放心,但终究未曾说出口,只是温言道;“好了,既然明日就要启程去郴州了,便好好的休息吧。”
“对了,有件事想要问你。”宁婉君顿了顿,半晌才开口道:“如今夜殷卫由谁掌管?可得圣上信任?”
“若我猜的不错的应当是由刑部侍朗的小儿子,傅云山担任。”轩辕鸿沉吟一声,思虑道。
“傅云山为人如何?”宁婉君继续追问,此话却引得轩辕鸿心中狐疑,但他也未曾打算追问。
“傅云山为人正直,沉冷,除了忠于圣上,谁也不理,就算是让他大义灭亲,他也做得出来。”轩辕鸿评价如此中规中矩,却让听闻此话的宁婉君嘴角勾起笑容,应了声,“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一叶绵长,轩辕鸿瞧了宁婉君整整一叶,直到外间晨雾已起,鸡鸣狗叫之声传来,她如若蒲扇一般的眼睫动了几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清颜阁。
宁婉君缓缓睁开眸子,眼底越发的沉重,郴州之行也并非易事,前世这一年,郴州爆发从上至下的贪污事件,而后发生了颗粒无收的饥荒……
欺上瞒下的贪污事件甚至牵连甚广,以至于当时容贵妃,三皇子等人推波助澜,让夜殷卫的人查探道此时与当朝宰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时候是牵一发动全身,圣上大怒之下,斩杀无数丞相党羽,太子断臂自保,太子妃左倩也自缢于府中——圣上过于偏爱太子,也未曾太过惩罚他。
此番郴州必定凶险万分——带上一两个人也绝无坏处。
方才熟悉完毕,踏出清雅阁,天边一抹如若咸鸭蛋黄一般的日色缓缓升起,呼延博步履轻移到了宁婉君的边上,“郴州比京城来说热,因此我给你定了几身夏服一起带上了。”
“嗯,这就启程了,多留一分便多一分危险,谁也不知道容贵妃什么时候会揭穿太子的事情。”宁婉君的声音很低,在呼延博的身侧低声喃喃道。
呼延博表示赞同,二人便敛袖出府,马车早已备好。
清晨之风须须吹过,倒也还算凉爽,街道之上虽并非是人声鼎沸,却也有早食人,正在摆摊。
呼延博贴心的寻了宁婉君在扬州时候,最喜欢吃的糕点送上马车。
宁婉君瞧着心中感怀,却又夹杂着一股恨意翻涌上来,难以压制,因此她猛地咳嗽了起来,垂眸收敛自己眼中的情绪。
但那咳嗽并非作假,咳得越发的厉害,面色也越来越苍白,忽的心间激动,手脚冰凉,一瞬间周身冷汗直冒。
呼延博急的厉害,这些日子虽见宁婉君的面色惨白,时不时轻咳,大抵也未曾瞧见她这般咳过,殊不知宁婉君这样都是因为受到了他拿上来的糕点的刺激。
宁婉君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喉间一阵阵不可抑制的发痒,她咳嗽得越来越大声,身子也几近颤抖的无法止住。
“叫大夫……”呼延博心中担忧,再也无法忍耐,连问一声宁婉君如何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有些惊慌失措的大叫。
宁婉君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了咳嗽,却再也无法去看眼前的呼延博和那刺目的红色糯米糕半分,只是移开眼,小心翼翼将手帕拉扯,却瞧见一幕夺彩炫目叫人心惊的朱色,宁婉君神色转身即逝的黯然一刻——已经严重到如此了吗?
“我没事,咱们还是不要在城中久留了,马上启程吧。”宁婉君的声音涩然好似脱力一般,声音轻的好似要晕厥一般。
呼延博越发担忧,不由跺了跺脚,身手挑开马车帘子,就要钻出去,“怎么可以,你都病成这样了!”
“你为何不早说,去郴州一路山高路远,颠沛流离,让你带上个合心意的丫鬟,你只是推诿说太麻烦……如今我看你这样……”呼延博担忧的面上温润笑意消失,又道:“不行,必须去医馆看看。”
“我说了不必耽搁了!”宁婉君的声音越发的冷冽,她定然瞧着呼延博的动作。
呼延博能够感知到她言语之中的怒气,便缓缓收回了手,没有不管不顾的走出去,眼前的一丝丝晨光从马车帘子缝隙中射入而又掠过消失。
她声音轻柔,神色却灼热,面上的笑意越发加深,道:“城中的欧阳大夫看过了,药王谷的大夫也瞧过了,药石无医,体内郁结,我并非是装病,所以不必浪费时间了。”
呼延博见她格外的平静,仿佛是生死也看淡一般,声音越发的哽咽,温言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宁婉君一问间,又轻咳了几声,胸口因为咳嗽起伏,面色苍白透着几分憋红。
宁婉君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里面满是悍坚,“怕死吗?”
她笑出声来,声音爽朗而又洒脱,“生又何畏,死又何惧,当你真当从生死关头走过之后,便与周遭的人都不一样……”
那样的无边的契合……她数次与轩辕鸿走过生死,二人之间的信任已是无需用言语表达,但今生她的使命未完,仇恨未终,唯有负了他……但若真的死了,却未必此生无悔。
“所以啊,我与你合作也是有目的。”宁婉君目光沉沉若雪,瞧着呼延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