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君刻意挑了一处凉爽的庄子歇息,她瞧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庄子,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光芒。
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眼前重叠在一起陡然升起一股异样之感,一阵寒凉的风吹过驱散了周身的热气,叫她不由浑身战栗。
心头的异样渐渐被她压制而下,她缓缓迈步,进门的那一瞬间恍惚穿越前世今生,她心头猛地一阵剧痛,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曾在此处与呼延博同甘同苦,即使是那般艰难也曾经一起坚持度过,二人相拥便觉所有的苦楚化为甜蜜。
只可惜一切全都化为了寒夜之中梦魇的源头,痛苦与甜蜜交织成恐惧,她眼中闪过一抹痛感,终究是低头道:“午后,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用让护卫跟着,我身边有江回保护。”
“还有记住我说的话,密令很快就会到——这一次是你在圣上面前重新取得信任的机会!”宁婉君神色越发悍坚。
呼延博面上慎重,轻点头,“放心吧,你也……注意安全。”
他未曾追问宁婉君的去处,只是瞧着那远去的背影,心间不知道为何有些钝痛。
无人知晓他此刻的心境,初见时候的有趣,那一双灵动的眸子,直勾勾的瞧着他,无畏无惧。
这样一个女子,眼中只有平静若水的淡然,她挥手之间便能够叫京城风起云涌,她随口一言便能够叫蛮族动荡不安。
呼延博微微眯眼,凝视着那背影,似有勾昏摄魄的魅力一般,叫他失魂落魄。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只想要玩一玩,但未曾想这件事情发现后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那样自然而然的愤怒,那样隐晦生气的醋意,那样无可控制的情绪外露,他伪装的几十年来的儒雅温文——竟在她面前被一一击溃。
她好似妖魔一般,句句诛心,叫他不得不露出爪牙。
若非是二人真的不曾有过任何的交流,他还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时时刻刻都被她窥探过,可呼延博又怎么知道,那个女子曾深深的爱过他。
几年相知相守,又如何不知他的脾性,自然对他了解非常,能够一眼激起他心间的情绪,叫他激荡不安。
呼延博瞧着那青色身影消失无踪,冷冷的收回眼神。
庭院之中老树依旧挺拔,虽然还能够乘凉,但也能够瞧见那绿色也渐渐枯黄,山庄之所以这般凉爽,是因为山庄之下有暗流涌动。
呼延博微微眯眼躺在凉椅之上,眼前浮现的是这些日子的一幕幕回忆,所有的点被联系在一起,他渐渐开始明白,那日宁婉君确实是故意输给他的。
他心念微动,虽自己目前与宁婉君毫无进展,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到底也已经成为了他的王妃了——今后无论是何发展,她都要顶着这个名头。
想到此中关节,呼延博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正在此时,一道暗风飘落而下,呼延博心中警惕,手上微微用力,却未曾做出飞跃的动作。
眼前的人半跪着抬起头来,面上是鹰面面具,他微微眯眼,一派儒雅的瞧着那夜殷卫低声道:“先生是?”
“圣上密令,请三皇子跪接。”夜殷卫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长身立着身子,声音严肃无比。
呼延博轻点头,半跪着身子,声音铿锵有力,“儿臣接令。”
那朱砂封笔的密令被送入呼延博的手中,夜殷卫正欲离开,呼延博却脑中一灵光闪过,沉声道:“慢!”
“三皇子,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夜殷卫顿了顿,礼声道。
呼延博对着夜殷卫拱了拱手,“请留步,如今郴州的情况已是危急,还请夜殷卫将这个事情禀报圣上,粮米需开放,另需善寻之人找寻水源。”
“郴州本不是贫瘠之地,并无大江大河掠过郴州,这地方已有干旱趋势,流民乱窜到时候一定危机重重!”呼延博眼神一凝,慎重道。
夜殷卫眼中露出几分敬佩之色,浅声道:“请三皇子放心,圣上已有安排。”——其实圣上并非完全信任三皇子,便叫三皇子明里调查。
夜殷卫暗地调查,一定要将郴州这些欺上瞒下,贪婪不休的官员全都清除干净,还有京城之中牵连的高管……其中的证据必定要叫他们哑口无言方可!
“多谢了。”三皇子虽说着真挚的谢意之话,但整个人的儒雅沉静的气质却不减半分。
夜殷卫拜别后,呼延博瞧着那密令未曾打开,只是望向眼前有些茫茫的天空,呆呆的瞧了半晌,“她果真料定了。”
呼延博微微阖眸,眼底露出一丝好奇,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却是低声叹道:“到底是该说你算无遗策呢,还是该说你知天下时势——大抵已经不是算无遗策这么简单了吧,正如传闻之中一般,你竟可以行推算之事吗?”
宁婉君浅浅一笑,端起眼前那杯清香的烈酒,轩辕鸿却抬手接过那杯酒,道:“先生抱歉,我家小姐身体不适,不宜饮酒贪杯,还望先生见谅。”
“无妨。”眼前的青年男子仰头饮下自手间那一杯散发着浓烈酒香的清酒,风留肆意一笑道:“姑娘有何要问的?”
百晓生骨节分明,犹如翠竹结一般修长清秀的指尖把弄着那暗翠色的酒杯,雪白的面上带着悠闲的姿态,圆袍青衫衬得他更加娴雅,淡淡的清香随着腰间佩环作响荡漾开来,发髻之上的翠色玉簪更显精致。
眼前的娴雅风留男子,正是郴州这等江湖地界的名人,寻常之人难得一见——正是江湖百晓生。
他眉眼弯弯似有些女儿家的气质,眼波微荡间又透着男子的风留倜傥,能够得此一见江湖人物,宁婉君也不由满眸的敬佩,但终未能忘却自己今日来的目的。
“想问先生的自然是江湖事,难不成先生还知晓朝堂事吗?”宁婉君半开玩笑道,眼角柔美尽显。
百晓生含笑,一派的肆意洒脱,广袖之中露出一截乌青色五方纹,似是硬壳,宁婉君只瞧了一眼,继续道:“想不到先生还会占卜之术。”
“姑娘聪慧无双……只可惜我方才为姑娘卜了一卦……”百晓生凝视着宁婉君,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欲言又止。
宁婉君倒也不恼,浅声笑道:“这等机缘,既是今日与百晓生先生有此一聚,先生又为我卜算一卦,即使是不好的卦象,先生也不必这般欲言又止。”
见她千颜如玉,笑面如花,眼角闪动的灵光,叫人心神一荡,百晓生忙止住心头的荡漾,将手上的龟甲移开,里面露出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上面写着诡秘的文字。
宁婉君也瞧不懂,不由蹙眉细看沉思,却也无所想,不由摇头道:“看来能够吃这碗饭的只有百晓生先生了。”
“姑娘生之所奇,扭转天下局势,但所做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姑娘可明白?”百晓生拧眉瞧着那卦象,似也有几分半知半解。
宁婉君听闻此言,心间动荡,不由瞪大了眼睛一刻恢复平静,坦然道:“自是明白。”
“什么代价!?”轩辕鸿自听得懂一半,不由冷声追问。
“今日说的够多了,不可妄言了。姑娘有缘再见。”百晓生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不悦,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
轩辕鸿本想再问,但宁婉君却素手一挥止住了他的动作。
“告辞了,先生。”宁婉君展颜一笑,作礼挥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