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兰儿这才站起来，站起来的一瞬兰儿也不知怎的与顾衡对上了视线，随即打了个寒颤。那种寒意是从顾衡身上发出的，兰儿能明显地察觉到方才有那么一瞬顾衡起了杀意，那是兰儿一直不曾感受过的，之前印象中的顾衡都是大大咧咧玩世不恭的。
好可怕。
兰儿完全愣住了，顺着兰儿的视线，薛蕴嬛也看向顾衡，顾衡这才佯作无意地看向外边儿。
“这件事兰儿你不能告诉别人，哪怕是慧琴也不可以，知道吗？”薛蕴嬛知道顾衡顾忌些什么，当即说道。
兰儿会意，知道顾衡的杀意从何而来了，点头如捣蒜道：“奴知道了，奴会做的。”
这一声声的奴，叫的薛蕴嬛心下有些不适滋味，明明之前相处的这样要好，却还是避免不了主仆有别。哪怕是跟顾衡，以后如若要回到帝都去，怕也是一样的场景。
顾衡看着眼前的二人，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开口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我送——不行吗？”她看到顾衡警告的眼神，问道。
顾衡那样子分明就是没有打算叫薛蕴嬛也一同送回去的样子，薛蕴嬛梗着脖子对顾衡说话，二人僵持了片刻，她本以为顾衡会开口让步。毕竟顾衡没有那么严肃过，她一时间也没分清顾衡这态度是真是假。
见状，兰儿推开了薛蕴嬛主动地说道：“这样吧奴自己回去，奴也是一个人来的，要是带多一个人跟着怕是不妥。”
“我送。”顾衡从依着的墙壁上起来，平静地说道。
他不过很是平常的一句话，方才读懂了他那杀意的兰儿不自觉地一抖，显露出自己的害怕来。
“不用你送，我也不送，兰儿你自己回去吧。”知道兰儿害怕顾衡，她也担心顾衡会不会因为暗宫的身份会对兰儿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便主动地接下话题，“兰儿你快些走吧。”
再愚钝的人也知道现下薛蕴嬛的话是在给兰儿机会，兰儿当即躬身行了个礼，快步走了出去。他们站在门边看着那越走越快，都看到了兰儿走着走着紧接着变成仓皇逃窜的影子。
顾衡看着那影子出神，被薛蕴嬛打了一下，“干嘛？”
“我说你干嘛啊？那么吓人，瞧兰儿都被你吓的，起初她都不这样，还跟你说话呢，这下给你闹的。”薛蕴嬛看着他那分明还不放弃的眼神，说道。
顾衡的确是没有放弃，他仍在斟酌考量，但没有打算瞒着薛蕴嬛，“她不安全。”又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这样？她知道了这些事情终究对你对我来说都不安全，谁知道留着她会引出什么祸患。”
这一切到底还是顾衡疏漏了，按照以往的规矩来说他必须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也要将这个漏洞填补回去，最好的法子就是将兰儿给杀了，这能永绝后患。
顾衡的手无意识地按在自己的腰间的佩剑之上，一下下地摩挲着自己的佩剑，似是在考量着什么。
“你别想。”薛蕴嬛当即按住了顾衡的手，不断地收紧了，沉声道。
兰儿是她的朋友，就算用过些小手段，薛蕴嬛也没讨厌过兰儿，现吓看到顾衡竟起了杀意，这如何得了。
顾衡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薛蕴嬛，“做人不能太过仁慈了，该杀的时候必须要动手，她不能留下来的。”
“放屁！”薛蕴嬛气极了，推开一本正经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的人，“你别跟我说你那一套大道理，你说说要是有一天十一叛逃了，或者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你也要现在跟我说这些大道理吗？”
顾衡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嘴角微微扬起，牵扯一抹冷意，“不是的。”他摇摇头，“不是的，我一定会下手的，如果十一真的叛逃了或者听了不该听的话，我一定会杀死她的，这是暗宫的规矩，没有情理可言。”
他的话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薛蕴嬛知道这应该是顾衡的真心话，或者说那是顾衡下意识的反应，他就连思虑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如此想来，这种答案很可能是早就在他的心中成型了，只是没有人问罢了。
薛蕴嬛从未有哪一刻钟真切的感受过顾衡是暗宫之人，现在能感受到了，顾衡哪怕平日再如何嘻嘻哈哈看起来大大咧咧粗神经的样子，他本质性还是暗宫的人，这些规矩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她的沉默给了顾衡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他的口吻不自觉的放柔和了几分，“吓到你了？你别见怪，这些是很正常的，不然我们暗宫的人，你以为我们怎么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呢？”
是了。
知道他们身份的人，知道暗宫存在的人，该知道的就像是她这类型的，不该知道的人现在大概已经被埋在黄土之下了。
薛蕴嬛的抿了抿唇，恳求道：“顾衡，兰儿是无辜的，她只是……她不会说的。”
顾衡没有回答，关于兰儿的性命他不是做保证。作为暗宫之人而言，顾衡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兰儿，反应一个侍女对于医馆来说并不起眼，总比等待事情泄露之后再亡羊补牢来的好。
现下薛蕴嬛的反应就是想要力保兰儿了，顾衡不知道如若自己执意要杀了兰儿，薛蕴嬛又会作何反应。
“我会请示十七。”顾衡想了想，最终只能给出一个这样的答案。
十七也是暗宫之人，他还是暗宫的统领，关于这方面的规矩应该比顾衡更为严苛。薛蕴嬛颓然地松开顾衡的手，她往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顾衡，觉得眼前的顾衡很陌生。
“喂。”顾衡看到眼前的人害怕了，说是不失望是假的，只好劝说道，“你别这样看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之前那有人为了你，就能把注意打到兰儿的身上，如果还有下一次呢？兰儿会不会把你供出来。”
薛蕴嬛想起兰儿那娇柔的模样，又念及起兰儿往昔种种，还有那面对心爱之人娇羞的表情，会换上好看些的衣裳，会打扮自己，那些种种……
她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会的，兰儿不是那种人，就算被抓到盘问了，她也不会将我供出去的。”顿了顿，想要为兰儿争取最后的机会，“顾衡你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兰儿知道这一切不是吗？你不要说好不好。”